一个四十岁后女人的心理蜕变

5点四十分大脑开机异常的清醒

洗漱后到厨房打开豆浆机让它转起来,给读三年级的帆宝做早餐。一切就绪看着时间还早,拿出宣纸与墨碟取来笔墨开始在安静的清晨写字(帆宝曾说我现在写字到了痴迷的地步了,除了跑步,有空就写)。对面寂静内心竟然如此的坦然。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不再害怕几十分钟或者更长时间的寂静了。

曾几何时,这种寂静让我心慌。四十岁前的那些年,寂静是未被填满的日程,是可能到来的失去,是“不够好”的无声指控。我需要用背景音乐、待办事项的提示音、社交软件的叮咚声,来证明自己与世界的紧密连接。安静,意味着被遗忘。

但此刻,铺开一张宣纸,看着它慢慢被墨汁浸染……每个字都流露出内心的安逸。窗外是寻常的清晨,光线一寸寸挪移,如同生命本身,沉默而坚定。听着毛笔画过宣纸的声音,窗外小鸟鸣叫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呼吸声——这些曾被喧嚣掩盖的底噪,如今这些都是构成我内心最安稳的节拍。

这种寂静,是我用前半生换来的。

二十多岁时,世界是由外界的尺子丈量的。考什么样的学校,找什么样的工作,在什么年龄结婚生子。自己像一名认真的学生,努力在每一张人生的考卷上填写“标准答案”。那时的快乐是具体的,一次升职,一场旅行,一件新衣,都足以点亮整个星期。痛苦也同样具体,一句批评,一次失约,一个未能达成的目标,就能让世界瞬间灰暗。那时候的自我,薄而透明,像一层贴膜,完美地覆在外界的期望之上,却也轻易就能被掀起一角,露出底下不知所措的慌张。

三十多岁,那层贴膜开始起皱、剥落。生活的重力骤然增加。孩子的哭闹,父母的病历,职场上更年轻的面孔,婚姻中习以为常的沉默。我将自己练成了一名技艺娴熟的“抛接球杂技演员”,努力让家庭、事业、自我这几个球同时停留在空中。很少再问“我喜欢什么”,问得最多的是“我应该做什么”。内心像一个喧闹的火车站,满载着责任、焦虑和永不满足的疲惫。镜子里的那个人,眼神里有了一种忙碌带来的空洞,我认得她,却又感到无比陌生。

真正的裂痕,往往始于某个瞬间。

对我而言,是那个清晨。一个残酷的清晨。当时早起在环山公路陪帆宝跑步。接到父亲去世的噩耗。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生命是有额度的,而我,已经消费了上半场。

蜕变,由此开始。它不像蝴蝶破茧那般充满诗意的挣扎,更像是一座内部城池的缓慢重建。

我开始学着“祛魅”。祛“母亲必须完美”的魅,承认自己会累、会烦,也需要一个下午独处。祛“妻子必须温柔”的魅,敢于表达不满,设立边界,甚至享受一场有益的争吵。祛“职业女性必须拼搏”的魅,不再用无意义的加班来证明价值,而是把精力留给真正能带来成就感的工作。

重新发现了“具体”的魔力。不再沉迷于朋友圈里精心修饰的九宫格,而是沉迷于烤箱里面团膨胀的香气,沉迷于傍晚散步时路灯次第亮起的仪式感,沉迷于给一棵植物浇水、看它抽出新芽的缓慢喜悦。这些具体而微小的生活碎片,比任何宏大的叙事都更能滋养自己。

现在甚至与自己的“不完美”达成了和解。小腹的赘肉是孕育过生命的证明,眼角的细纹是无数次欢笑与沉思的刻印。我不再执着于对抗地心引力,而是学习与之共处。开始试着清理了衣柜,捐掉了那些为了迎合某种审美而让自己不适的衣物,换上了质地柔软、剪裁合身的衣衫。取悦自己,成了我最新学会,也最忠实执行的准则。

我的世界,仿佛从一块高清的锐利屏幕,切换成了一幅笔触沉静、色彩温润的油画。曾经那么刺眼的得失、那么尖锐的评判,都渐渐模糊、柔和下来。看清了什么是转瞬即逝的喧嚣,什么是值得守护的静谧。

终于懂得,四十岁的心理蜕变,不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而是一次安静的“归来”。是那个向外奔跑了半生的灵魂,终于调转方向,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执笔蘸墨写下内心的安宁,轻轻吐一口气。墨香氤氲中,与自己相视一笑。喊醒熟睡中的帆宝开启一天充实的生活。

寂静,不再是空洞的回响,而是内心丰盈的证明。我终于成为了自己的屋檐,在此处,在此时,获得了一种风吹不倒、雨打不穿的安稳。四十岁,真好。

 

                                                          留白书

                                                        2025年10月17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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