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旧街区的闹市路边站满了商铺的商贩们，抽着烟，聊着天，发着微信。她看到一只流浪的白狗一直追着一只小母狗嗅着，小母狗不搭理它，哒哒哒的往前走，白狗像一个臭流氓穷追不舍，齐奇感到有些不舒适，因为让她联想到了那些讨厌的男人们。
齐奇好似得了厌男症，觉着这世界上的男人都令人作呕。这么抗拒男人是因为张泱吧，自此之后她再也没在谈过恋爱了。
二
齐奇与张泱是通过朋友推微信名片认识的，第一次见到张泱的时候，她觉得张泱可太土了。戴着一副半框黑边眼镜，不算高，穿着红黑色相间的丝绒西服上衣，黑色笔直的西裤下一双圆头皮鞋，里面是一件印花的黑色衬衫。如果加上一个红色波纹领结与一个麦克风的话他就活脱脱像一个婚礼现场的金牌司仪一样。但是张泱不同于司仪的一点是，他不善言谈。
这天是齐奇的生日，她只和顾甜两个人在她们经常待着的酒吧小坐了一会，她们开了一瓶红酒以示对这一天的尊重与赋予这一天该有的仪式感。“你都 24 了，再不谈恋爱也说不过去了吧。”顾甜一脸无奈的对齐奇说。“这事儿我自己说了也不算啊。”齐奇敷衍着回答。“诶？那天小乐介绍我一个男孩子，还没见过，约我几次我都推诿了，把他叫出来怎么样?”齐奇就像是交作业一样补了一句。“你的不主动程度就好像等着在家什么时候楼上塌陷了楼上男人掉你床上才行，而且在这个年代还需要介绍男人的女人可能只剩下你一个了。”顾甜嗤之以鼻的答了一句。之后觉得在齐奇大过生日的一天这么讲也未免太伤她的心又补了一句，“叫出来吧，姐帮你鉴定一下。”
齐奇觉着大过生日的叫来一个陌生人来也不是什么没意思的事情，三个人还能玩玩游戏。于是随后便给他发了微信。发完不到三十分张泱就到了酒吧。可能是羞于自己来有些尴尬，他带了一个朋友。比他健谈，穿着也是不怎么时髦的一个人。
那天，张泱买了单出了酒吧又请她们去了 KTV 唱歌，喝了很多酒。喝到张泱醉到一直在傻笑，却很绅士，一晚上可能连三十句话都没讲过，就是喝酒干杯玩游戏，也没什么多问的，也没什么聊天。还好有酒，要不然就是实实在在的尴尬面基现场。齐奇有个特别的能力，她从来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男人面前喝醉。这样看来好像是第二次第三次见面也不会。 除了她，大家都酩酊大醉。
散了之后，齐奇觉着张泱是个无趣的人，一点都不是她想要的样子，不仅穿着像司仪。也不讲话，戴着眼镜像个文绉绉的傻子。齐奇不喜欢戴眼镜的男人。在她心里有一种刻板印象，那就是戴眼镜的男人肯定和有趣是不沾边的。
第二天清晨，虽然大脑清晰但身体也经历了宿醉的齐奇走到冰箱门口打开一罐美式咕嘟咕嘟喝了下去，被酒精充斥着的疲惫身躯立马满血复活。该说不说，冰美式一定是解酒良药。她的手机滴答响了一声。她打开看，张泱发来了微信，内容是：“我们在一起啊。”齐奇还没咽下的最后一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她立马给顾甜打电话过去，不由顾甜分说，“我靠，张泱给我发消息要我和他在一起，我俩昨天话都没说超过十句，我都不晓得他是怎样的人，他也不关心我昨天有没有喝多，难不难受，连一点儿铺垫也没有，他是不是脑子被酒喝坏失智了。”顾甜语噎住了，毕竟她也没遇过这么打直球的人。但还是佯装颇有经验的样子回答“要不然，你试试？”“我去，喝顿酒就给我解决人生大事了？你鉴定出什么了，他也太不是我的 type 了。”齐奇不屑地回答。接着顾甜说了一句齐奇无法反驳的话导致了齐奇之后几年厌男症的病情。“你从来也不谈恋爱，看谁都不合适，你试试才能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他看起来老实巴交，不喜欢你就分了呗，起码试一试找个好人试。”齐奇觉得也不是没什么道理，她确实也没感受过什么恋爱，那时的她也觉得自己看过身边那么多人的恋爱，自己是世上为数不多的恋爱清醒头脑，可以把爱情处理的游刃有余的人。重要的是那时张泱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个好人。于是她打开微信就给张泱回了三个字：那试试。
三
齐奇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她的恋爱，与一个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张泱和她在一起后依旧不善言辞，他们一起吃饭都不会多讲一句话，自顾自的点菜，也从不给齐奇看菜单，因为他两人吃饭张泱总是点五个人的量，难免会点到齐奇爱吃的菜，活像暴发户的气质。齐奇越来越觉得他奇怪，也许除了有趣，还能吸引她的地方就是奇怪了吧。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齐奇难免会和张泱生气吵架嫌他是个闷葫芦，不讲话，但是张泱平和的哄哄她，说“别闹了，我天生不爱讲话没什么办法。”但是张泱身上一直有种迷人的香气，是檀木与佛手柑混合的味道。可能是这种味道导致齐奇一直被他吸引着自己却不自知，所以本想着试一试的恋爱便试了很久。
就这样在一起一年，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看看电影逛逛街，他们会一起出去喝酒，吃饭依旧点很多菜，就算齐奇劝阻张泱也不会听，还要她不要阻止他选择自己爱吃的菜，齐奇也就不再干涉张泱的任何选择。那时的齐奇觉着，找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就算不会讲甜言蜜语也不是也未尝不可，毕竟他连话都不怎么讲，更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就是有一些奇怪罢了，但这些奇怪让她觉着这个男人还有一些特别。过了一段时间，张泱与齐奇开口借钱，数额不小。齐奇莫名其妙，后来她才知道，张泱之前赌博欠了很多钱。齐奇感觉如五雷轰顶，在她心里张泱就是一个普通公司老实巴交工作的员工而已，知道他家庭还算优渥，但他除了爱打打游戏，没什么别的爱好。齐奇从这一刻开始已经掉落在这片爱情的死海，拒不上岸。她因为张泱的说辞觉得张泱之前赌博是被别人带着误入歧途，于是把自己的一切积蓄借给了他，并要他承诺别再赌博了。张泱收到转账后答应她，再也不会了。齐奇不光是在爱情中不谙世事，在人性上也是。她不知道，赌博的人是不会戒掉的。而她脑海中觉着自己对爱情的游刃有余，也只停在她的脑海中。
四
随着在一起的时间愈发久了，齐奇沉溺在这段爱情中，她讲不出来自己喜欢张泱哪里，但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自己真的很爱张泱，是那种都在一起这么久张泱来了消息她还是心会怦怦跳的爱。张泱虽然不讲话，但却因为是北方人有一些大男子主义。齐奇虽然没谈过什么恋爱，但因为性格姣好，还会喝酒，认识的异性朋友不算少，都是称兄道弟的好朋友。但人在恋爱后，异性们总会为了避嫌而退避三舍，少了联系。一次有一个异性朋友给齐奇发消息，也就是普通至极的寒暄而已，张泱却一怒之下把齐奇微信中的异性全部删掉了。齐奇毫无反驳，全然接受，也没想着再去维系什么以前的关系。后来齐奇再回想这时候的自己是不是有点斯德哥尔摩了。顾甜后来听闻张泱因为赌债向齐奇借钱，大骂了齐奇一顿，让她早点把钱要回来脱离苦海，别犯傻，还说是自己给错了建议很内疚。但齐奇只讲了几个字：“不怪你，别管我。”顾甜恨铁不成钢，怎么劝都没用，她想这个人非得撞了南墙，栽了跟头才死心。
五
南墙怎么好撞，是要怎么撞才能死心，吃一堑长一智这事儿在齐奇身上是不会发生的。齐奇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把南墙撞破自己头破血流还要自己把墙垒砌起来继续撞的为数不多的傻子，也可能是唯一的。
后来齐奇渐渐觉得，张泱的不健谈，可能是因为他欠了太多赌债而自己无力偿还而沉闷忧郁导致的，张泱的家庭还算可以，但是张泱从不敢和家人说自己的高额欠款。齐奇因为张泱自己承受着巨大债务而对他感到可怜与心疼，但是还觉着那些还不清的累累负债都是他们认识之前积累的她才更令人觉得可悲且可怜吧。张泱在齐奇给他借完钱之后当然没有停止赌博，他以出差的名义偷偷去了很多次澳门，有输有赢，赢了钱便还给了齐奇谎称家人给他的，但最后还是输个底儿掉。每次赌博回来都会给齐奇带礼物，化妆品，名牌包。那时的齐奇毫不怀疑，还被糖衣炮弹蒙蔽了双眼，觉着自己的男朋友可真好。殊不知那都是赌场积分换来的，与输掉的那些金额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直到有一天，齐奇接到了很多催债电话，张泱在各种高利贷的公司借了很多钱，紧急联系人填写了她的联系方式。齐奇心平气和的去质问张泱。张泱和她全盘托出，说自己实在没什么办法了。齐奇莫名其妙的圣母心又泛滥了起来，背着张泱去找了张泱的父亲，把欠债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并恳请他父亲不要严厉责怪他，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他只是被欠债所迫失了心智。张泱的父亲把欠债都帮他还完，齐奇以为自己的日子就这样会好过了。
六
张泱第一次动手打她，是因为他们喝完酒齐奇多和代驾讲了一句话。可能是酒精作祟，可能是那天张泱心里有压抑的事，可能是她对代驾讲那句话确实有一些撒娇的语气对张泱不尊重。她想了那么多可能，也没想过其实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那只是张泱原本的样子浮现出来罢了，根本没那么多她想的可能，就仅此而已。与其说齐奇是斯德哥尔摩，还不如说她可能是被 PUA，再或者是她脑子缺一些东西，或多了一些东西。很多事情，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可能是太轻易的原谅，张泱每一次的动手都有理有据，齐奇觉着自己挨打是活该，就是自己做错了。犯错要挨打，挨打要立正这种观念竟然被她用在爱情里，让人分不清究竟可怕的人是张泱还是齐奇。张泱动手打她的频率变得多了起来，从先开始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到后来在公共场合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小事发火都会动手。第一次挨打齐奇与顾甜说了这件事后，顾甜在她的蛋糕店拿着抹奶油的吻刀就要冲到张泱公司去了，齐奇拦住了她说：“张泱不会再这样对我了，他道了歉，是因为喝酒后失智，他发誓了再也不会了，我真的爱他。”顾甜又气又恨，她气齐奇陷在泥潭自己却浑然不知，她恨自己当初和齐奇讲了你试试这三个字。但是在爱情中失智的人，就像陷在沼泽里的人，越拔越陷得更深。顾甜心里只期盼着齐奇能自己早日醒悟。
谁都料不到直至最后这段病态畸形的感情结束，齐奇都不是先醒悟的那个人。她从未是在爱情中游刃有余的那个。之后张泱每一次动手，齐奇都不再和身边的朋友诉苦，她明白每一次的诉苦得不到任何共情，朋友都是劝她离开张泱，让她清醒一点。那时的她倔强顽固，朋友都觉着她是不是被下了蛊。齐奇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那段破烂不堪的感情继续着，还是佛手柑和檀木的味道吗，她不晓得。
七
齐奇和张泱在一起第四年，张泱依旧赌博，齐奇不再制止，她一个在这段感情中挨打都立正的人能有什么发言权呢。之后张泱每次输钱还债都会把自己的车抵押出去，抵押了一次两次三次到齐奇记不清多少次。或许是吃到第一次张泱父亲给还债的甜头，之后每次还不上钱赎不回来车的时候他都会和他父亲哭诉，编造一些无谓的由头，他爸爸这几年都把家里老底都掏空了，但因为实在宠爱自己的儿子，除了每一次的臭骂一顿也不能怎么样了。这四年里张泱从未与齐奇讲过有和她结婚的想法，他说自己还不稳定，都没什么多余的搪塞或欺骗齐奇的话。而齐奇除了第一次央求张泱父亲替他还债那次，再未见过一次张泱的家人。她从没想到过，从那次见面后，张泱的家人就没有想让他俩在一起的想法了。齐奇对于见父母结婚的事情也无欲无求，觉得可能还是时候不到吧，她也不是什么早婚主义者。直到那年夏天，是李宗盛的演唱会。张泱说他妈妈要他去陪她看演唱会，他说妈妈还蛮喜欢李宗盛的。齐奇可能是出于不甘自己的男朋友独享演唱会，于是自己默默拉着顾甜去了演唱会。天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因为开演唱会的原因，体育馆附近格外塞车。因为演唱会已经开始一段时间的缘故，到了体育馆她询问黄牛买到了两张低价票，她们进去的时候，刚好唱着晚婚。
情让人伤神 爱更困身 女人真聪明 一爱就笨 往往爱一个人 有千百种可能 滋味不见得 好过长夜孤枕 我不会逃避 我会很认真 那爱来敲门 回声的确好深 我从来不想独身 却有预感晚婚 我在等 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让我擦去脸上脂粉 让他听完全部传闻 将来若有人跟我争 他答应不会默不作声 他能不能 能不能 让我擦去脸上脂粉 让他听完全部传闻 再聊聊若是非得分
齐奇给张泱发消息：你猜我在干嘛。他没有回复。她想是演唱会现场声音太吵没有看手机吧。演唱会快散场的时候因为顾甜有客户着急赶单，于是她俩提前出了演播厅，现在想一想，可能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不想让齐奇再执迷不悟下去，才安排李宗盛来吧。未免安排的晚了一些，又或许早安排可能齐奇还是不会回头。齐奇倚在演播厅外的栏杆前听着一旁的顾甜打电话与店员沟通事宜，背景音乐是李宗盛的山丘。“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顾甜的电话打了很久，久到演唱会结束。顾甜说：“不用回店里了，我的店员万能，有他们在就够了。请你吃火锅去，弥补你没听成的后半场。”“好啊，走着。”刚说完这句话的顾甜，回头忽然看到散场出来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从倚着的栏杆前忽然站的笔直，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看着那个人影。是张泱没错，但张泱身旁的人，不是他的妈妈。且不说齐奇看过张泱妈妈照片的样子，就算没看过她也确信这个穿着雪纺长裙一头波浪卷发的年轻女孩一定和她相差不了几岁，怎么可能是“妈妈”。她忽然头晕目眩，一切都感觉那么不真实。身边熙来攘往走出演播厅的人好像快速转帧一样，她拨开人群冲了过去，顾甜问她干嘛去，她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一边跑一边拨着张泱的电话，眼睁睁看着他掏出来裤兜里的手机按了静音键。
齐奇跑着追上了张泱，拽住了他的衣袖。与他并排走的那个女孩回头看了一眼齐奇，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并不吃惊自己同行的男人被一个女孩追了上来，好像对发生的一切都无所谓也不在意。这种俗套的戏码上演在了他俩身上。“她是谁？你妈吗？”“我也是迫不得已。”张泱的回答令齐奇觉得吃惊且可笑。这时候顾甜跑着追了过来，“什么情况啊你俩？，齐奇你找他不和我讲一声，我找你好半天。”她埋怨着齐奇，顾甜并没看到已经走远的那个与张泱同行的女孩，要不然那时的顾甜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但是无论做什么都会比齐奇之后做的事情更正确，更解气。“今天吃不了火锅了，对不起甜甜，你先走吧，我俩有些事。”齐奇克制着自己的噙满眼眶的泪珠不往下掉，佯装淡定的对顾甜说，生怕她发现一丝端倪。张泱在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顾甜一脸狐疑还有些生气，觉得齐奇又因为这个男人爽了自己的约，丢下一句：“恋爱脑死的早！”头都不回的就走了。她实在懒得留在那看他俩扯皮，毕竟这样的事情这几年来在她面前屡见不鲜。
张泱拉着齐奇上了车，他说在人群中吵架不好看，齐奇觉得可笑，难道在人群中对自己动手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英雄吗。但也还是跟他上了车。副驾驶上有一把Moschino 挂着小熊头的雨伞，齐奇打开车窗扔到了车窗外，张泱悻悻地打开车门去捡了回来，那个时候的他，真像极了一条叼着主人报纸回家的狗。齐奇看到捡雨伞的张泱冷笑着，她可怜自己到了这个程度还是不能甩张泱两个巴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人渣。齐奇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去了什么地方，怎么就洒洒脱脱的往前走了呢。后来她想想那才是爱情中的“游刃有余”吧。
“她是我妈给我介绍的女朋友，我家人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我妈逼着我见她，才今天一起来看演唱会，我没法和你说实话才骗了你。”张泱不由齐奇开口质问就先自行“开诚布公”了。如果说齐奇脑子不好的时候有很多，那这个时候她一定是最愚蠢的一次。“你怎么都不和我讲一句对不起？”她问张泱。她想要张泱讲一句“对不起”，她才能讲出“没关系，我原谅你”的话。之后张泱一言不发把齐奇送回家，那时的张泱可能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去找那个同行的女孩道歉解释吧。“我们分手吧，在一起没结果。”张泱说出了一路上的第二句话。齐奇发疯一样哭的撕心裂肺。“我们可以不结婚，但是求你别离开我，怎么都可以。”她央求着张泱让他别走。张泱说：“回家吧，别再出去喝酒了。”齐奇依旧不下车，她已经没有理智可言，哭的样子不令人怜悯，令人觉得她已然面目全非。她卑微的祈求着张泱“只要还能和你在一起，怎么样都可以。”是出于四年和她感情的不舍得，还是出于人渣的基操，张泱回答了一句犬吠都比这句能让人听明白的话：“那咱俩就这样继续在一起，没结果的，但我也不可能断了和她的联系。”“好。”这个时候齐奇脑子里想的东西已经不能用离谱来描述了。
齐奇乖乖下了车回家，张泱当然没有留下来陪她。那一晚，齐奇感觉浑身上下比之前挨的每次打都疼。
八
之后的几天，齐奇魂不守舍，喝酒哭泣，屋子里堆满酒瓶与垃圾。张泱以各种理由推诿与她的见面。家庭聚餐，公司加班。连回复消息都只是“哦”，“嗯”的敷衍，与他所说的可笑至极的“继续在一起”言行不一。这四年，齐奇把自己被动成了一条驯化良好的金毛一样，忠心耿耿，从不反抗。
她去逛街，她一箩筐买了十多件绿色的衣服。绿裤子绿裙子绿袜子，唯独没买绿帽子，那样难免明显的太难堪了。她都有这么自嘲的勇气却还是没有洒脱离开的勇气，她脑袋里有种奇怪的观念萦绕着，她想她都在张泱身上受了这么多苦，就草草离去不就白吃这些爱情的苦了吗。她病入膏肓了，就像被下了降头似的。
齐奇用喝酒买醉麻痹自己，谁都不联系，可能是羞于自己现在可笑可悲的处境，因为她所遭遇的一切在大家看来都是常理之中，她心里清楚的很怎么能让别人在这个时候还去理解她安慰她呢，除非她离开那个人。什么痛苦都不比现在的痛苦更痛苦。这天雨下的很大，瓢泼大雨，天气预报发了洪涝灾害的预警。凌晨三点，她醉醺醺的从酒吧出来，她试着叫代驾却没人接单。是酒精后的不理智使她自己走向驾驶位开了车，那时的她可能也真的抱有几分不想活下去的念头，想给自己赌一把死掉的概率。这个概率确实来了，但万幸，她还活着。她开车行驶了一二百米的样子，雨中本就模糊的路让她失神，她恍惚看到前面有东西于是打满左舵躲避，左边是高架桥的桥墩。那一瞬间齐奇的时间静止了。她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挤压着，抬头看到了全部碎裂的挡风，她闻到了烧焦的气味，尚存一丝理智的她艰难地从副驾驶爬出了汽车。看到了左前的轮胎飞出了三米远。她大脑空白也顾不得看身上有没有伤，拨了好几次才接通的张泱的电话，她颤巍巍的告诉张泱自己出了车祸。不知道是张泱觉得她是为了骗他出去见她而讲的鬼话，还是张泱早就想摆脱她的一切，回答了一句“谁让你喝酒开车了，我管不了。”就把电话挂掉了。那一瞬间齐奇的心就像碎掉的挡风玻璃一样，她没有哭，没有撕心裂肺，就只是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是一个重重的大石头沉入心底发出了一个声音，“一切都结束了。”
顾甜出现在齐奇的生命中，可能是齐奇的恩典。当齐奇正怔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顾甜打来了电话。“外面雨下得很大，你这些天没联系我我很担心你，你在干嘛。”齐奇听到顾甜的声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天的顾甜穿着一条碎花的裙子，一双白色却被雨水打湿的帆布鞋，头发随意一扎慵散可爱。她就这样冒着大雨立马和她男朋友出现在齐奇面前。那天顾甜的样子，在齐奇心里是最美的。
顾甜的男朋友找拖车把齐奇几近报废的车拖走，顾甜摸着齐奇的脑袋说：“没事了，带你回家。”齐奇回到顾甜家蜷在沙发上披着毛毯一言不发，腿上全是淤青，小臂上的伤痕也不知道是蹭到了哪里。顾甜什么都没有追问，给她煮了一碗阳春面，说：“饿了吧，受到惊吓的人容易饿的。”齐奇抱着顾甜一直哭，不是因为出车祸吓到，那次是她最后一次为自己这四年荒诞的感情而哭了。顾甜庆幸，张泱的试用期终于结束了。
九
第二年张泱不出所料的与那个演唱会女孩结了婚，后来齐奇不经意了解到那个女孩家境殷实，不仅帮张泱还清了所有赌债，还给他换了一台 G63。齐奇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否在爱情中游刃有余，但她选择了张泱也一定不是聪明的女孩。张泱会不会戒掉赌博，那个演唱会女孩会不会经历家暴，齐奇都不会知道，她也不想再去听说。李宗盛唱的真好，情让人伤神爱更困身，女人真聪明一爱就笨。往往爱一个人有千百种可能，滋味不见得好过长夜孤枕。自此之后，齐奇再也没谈过恋爱。她有了一些创伤性后遗症，她害怕自己在爱情中失神，也更害怕在爱情中难辨出男人的品性。不过单身时候的她，看着好像更爱笑了一些。
十
几年后，齐奇在另一个城市李宗盛的演唱会上遇到一个男人。他坐在齐奇的旁边，也是孤身一人。演唱会结束后他拨开熙来攘往的人群拽住了齐奇的衣袖对她说：“越过山丘，才发现有人等候。”他不戴眼镜，身上也没有檀香与佛手柑的气味。原来男人并不是都那么恶心的啊，齐奇心想。她的厌男症好像痊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