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不舒服，睡前喝多了水，天还没亮就被憋醒了，梦也跟着碎了……只是，朦朦胧胧中，那张黝黑的脸尤其清晰。
多少年来，这样的梦挥之不去。有时候有情节，有时候只有那种熟悉的脸，告诉我他还活在我的梦里。
01
那时候，我读小学二年级，刚从农村转学到城里，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充满新鲜感，但对于很少进城的我来说更多的是恐惧。
在老家上学，作业随便做，只判对错，不会对格式有要求。在城里上学，对作业格式要求特别严格，而且每科都不一样。我一无所知，老师交代同桌教我，答应得好好的，但是老师一走就不理我了，甚至还各种嘲笑和挖苦。
恐惧不安的我胆小怕事，不敢向别人求教，也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02
除了作业这个难题以外，没过几天，我就遇到了新的难题，坐我隔壁的男生，跟我同桌一样是个高大的男生，皮肤黑黑的，像个“黑面神”一样，也是令人讨厌的主。
他常常趁我不注意像变魔术一样，把我课桌上的东西变没了。有时候是给弄到地上去了，有时候是变到别人抽屉去了。奇怪的是，不管他们怎么胡闹，我从来不哭也不闹，自己想办法把东西拿回来，除了那一次……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新买的字典拿了去，还画花了，收在了他自己的抽屉里。我上课常常眼巴巴地盯着抽屉里的字典看，却不敢伸手要回来。
那时候，我们刚好学习怎么用字典，没有字典就做不了作业。所以回家我就把事告诉了爸妈，一是为了要回我的字典，二是让他落得人赃并获的下场，让老师好好治治他。
只是当时爸妈对处理这种情况也没什么经验，就直接把事告诉了在同一学校任教的朋友，她找到我的班主任把这事说了。然后我被叫到了办公室，当着我爸朋友的的面，班主任对我好生安慰，等她走了就狠狠训了我一顿，因为有事不自己找老师解决……
我以为班主任会先把可恶至极的“黑面神”叫到办公室训一顿，然后再叫我过去，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心灵，结果却是先把我叫过去训一顿，因为我有事不自己找老师反映……但欣慰的是，这再也不敢找我麻烦！
03
那时候我算班里比较高的女生，所以经常是轮流着跟班里那几个长得比较高的男生做同桌，刚好那几个都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同学眼里的“混世魔王”，我混在里面就像是混在江湖里，险境环生。
也许是因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凶险的江湖上，我觉得“黑面神”其实也没那么可恶。越来越觉得他有魅力，黝黑的皮肤，修长的脸蛋，高高的鼻梁，看起来帅气又阳光。
他上课基本上都是不听讲的，有时候还故意逗我。侧着头笑嘻嘻地看着我说：“你这个猪头！”我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他好可爱有趣，真的是“猪头”，被说猪头心里还暖暖的。
“黑面神”再胡闹，也有正经、用心的时候。在我最爱的语文课堂上，每篇课文的中心思想他都不会落下，对划分段落也特别上心，有时还主动回答问题，明明没有听讲却也能对答如流。就凭这一点，我就慢慢地被他圈粉了。
04
我是一个一心向学的好学生，他是一个从三年级就开始四处撩妹的“江湖中人”，我们的世界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在课桌以外的领域，我们没说过话。
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因为撩妹失败还是因为上课无聊，他竟然拿刀在手臂上刻字，一条条的血痕，触目惊心，看得我的心隐隐作痛。却不会干涉他，只是在他需要我的时候，默默地为他服务。在他没笔的时候，给他提供一下;在他需要水洗伤口的时候，给他递一下水……
记得那时候，他老问我要笔，为此我买了好多好多的笔，还偷偷买了一只跟他的一样的笔，却不敢拿出来用，静静地放在抽屉里。他上课比较喜欢搞小动作，需要更大的空间，所以他的椅子总会靠过来。但我从不跟他分清界限，有时候还会在课后偷偷把他的椅子挪过来……
虽然课后我们形同陌路，但他的世界我密切地关注着，我知道他的死党，也知道他撩过的妹、正在撩的妹……
05
我以为，我们会在这种分分合合的同桌关系中毕业，我以为我可以忽远忽近地关注着这个曾经带给我噩梦、尔后又带给我好感的“黑面神”直到毕业,谁知最后一切化作无数的梦。
他跟老师打架了，退学了，不知所踪。所以我的毕业照里，没有他，那个欺负我的“黑面神”。
没有他的日子里，我的梦里偶尔会出现他的身影，在学校里，在教室里，在课桌上。
06
升中考试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了他的身影，样子基本没变，还是那么阳光帅气，但是多了一份忧郁与成熟。心里一阵涟漪，温暖而隐隐作痛。
后来我们考到了同一个学校，但不同班，我们终是无缘再当同桌了。
他在我隔壁班，做早操的时候，跟我只隔着两条队，我可以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关注着他。这是他“失踪”两年以来，我们唯一的交集。从此，课间操成了我一天中最美好的期待。
遗憾的是，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又一次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但是，梦里依然有他，每次梦醒，都会有种不安，他在哪里？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了？
07
多年以后，同学聚会上，我见到了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人，我感觉到了内心深处的最柔软的心痛……
眼前的他，跟梦里的他基本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稚气，变成了成熟稳重的魅力男人。奇怪的是，聚会上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笑过，而且他的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神秘的忧郁与淡然，像一个沉默的智者，冷眼旁观着别人的狂欢……
这样的他，让我想到了我关于他的梦，我的梦跟他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我很想解开这个迷，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终究还是跟多年前一样，离开了课桌就形同陌路。
08
他沉默而忧郁的神情，始终牵动着我的心绪，在大学悠闲的时光里，我常常拿着通讯录，盯着他的名字发呆。
终于，在一个台风来袭的夜晚，我迈出了历史性的一刻，按下了手机发送键，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紧张而激动的心砰砰直跳，他会回复吗？他还记得我吗？
经过了几分钟的煎熬等待后，他终于发来了回复，可是他真的不记得我了，在我再三描述后，他勉强地说：“这么说吧，我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果然，这些年都是我一个人的狂欢。
虽然结果大失所望，我们还是成为了QQ好友，他大致地跟我说了他这些年的经历，包括感情上的挫败；而我却细致地跟他说了那些年他欺负我的事，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梦……我跟他说，他当年的欺负，给我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跟小时候相反，我们聊天说话的多是我，而他总是保持沉默，有一搭没一搭的。可是有一天，他冷不丁地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相不相信？”看着这一句话，我沉默了半天，然后悠悠地在键盘上敲下了一句话：不相信！
自此以后，他的QQ再没亮起过，不管我说什么，也没有回应……他第三次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跟过去一样，他还在我的梦里，不一样的是，我没再怎么想过他，每次梦醒也不会有什么不安，只会觉得十分“诡异”。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爱人，有了自己的家庭，童年的那些事也早已随风飘散，只是梦里依然有他。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为这事，我跟先生报备过很多次：我想的只是你，梦里那张黝黑的脸只是一时换不过来，多给我一点时间吧！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欺负我的那个人，一直活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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