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仿写晚集《不洗澡与透心凉》 参与《情人节仿写》活动。
透心凉自从在河堤上扒了汪二狗的衣服,又在打麦场捡了个席夹子之后,出门再也不用躲躲闪闪了。
这会儿,月亮正大,他和不洗澡旁若无人地从墓地里出来,朝着闹市街行去,俨然一对半夜出来溜达的热恋男女。
“透哥,磨蹭啥呢,赶不上了!”不洗澡甩了甩两辈子没洗的头发,朝着身后越走越慢的透心凉发飙。
不是透心凉半路认怂,这事没法干。
他搓了搓手骨,扯开下颌,自认为给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妹妹,要不……咱还是算了吧?”
“你怕啥?不会是……”不洗澡靠近透心凉,意味深长地把视线移到他的裆部,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虽然底下空空荡荡,透心凉仍然保持着一个男性骷髅的自觉,双腿收紧,用手护住:“去……去……我去还不行嘛!”
要说这事,他在做人的时候也干过。暂存在他头骨中的三千不死脑细胞里,隐约还记着那段憋闷的岁月。可是和女的一起去,这是什么操作?
汪二狗这街溜子!裤兜里翻出一块纱巾,还以为丫是个纯情男,结果摊开纱巾一看,两张“蓝月亮录像厅”的票!根据他几乎没有的经验判断,汪二狗看上的十有八九是个食髓知味的猛女。
不洗澡看到票后,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攒着劲,好几天都没睡好觉。在他们那个阴冷不见光的墓穴里,唉声叹气,欲言又止。就在昨夜,终于按捺不住,青白的脸上竟然还染上了红晕:“透哥,你说这录像厅放的是……那啥不?”
“那啥是啥?”透心凉盯着不洗澡脸上好看的红晕,故意逗她。
不洗澡伸手过来就想拧他,可惜碰到的是硬邦邦的骨头。
“我决定去看看!”不洗澡望着墓穴上方透进来的光亮,眼中有着无尽的向往。顺着她的目光,透心凉也抬起头,光束里有一只小虫晃晃悠悠地飞下来,落在不洗澡的肩上,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他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个白天,不洗澡的兴致仍然高涨,急吼吼地走在前面,那一头的脏辫被甩得都打起了摆。反倒是他,因为本身构造的局限性,心里越来越没底,恨不得永远都走不到那个地方才好。
可是该来的总是要来。
“蓝月亮录像厅”在镇上最热闹的那条街的尽头。这会儿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白日里并不起眼的灯箱还闪着幽幽的蓝光。
到了店前,只见卷帘门半开,地上的灯光忽明忽暗,隐约有人声从里面传出来。
不洗澡正打算弯腰进去,冲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差点把两人撞翻。
“对……对……不起!”少年头也不敢抬,飞快地消失在街道尽头。
不洗澡一把抓住透心凉的锁骨窝,激动地挑眉:“这孩子是不是流鼻血了?头都不敢抬?!真有这么刺激?”
透心凉被抓得生疼,别过脸,真够受的!这狗日的汪二狗!
下一秒,就被不洗澡扯进了卷帘门。
进去后,正对面就是一个小间。小间的门敞开着,只挂了个灰扑扑的帘子。门口有张桌子,桌子上凌乱地堆放着几包纸巾、几把打火机、一台风骚的红色电话、一堆瓜子壳,外加一个裸女造型的烟灰缸。桌子后面的男人长相精瘦,嘴里叼着烟,看到有人过来,含糊不清地说了声:“票子!”
不洗澡立马将握在手里的两张小票递了过去,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妖娆的烟灰缸瞧。这玲珑有致的好身材,可是她梦寐以求的。
而透心凉怕被人看穿真实身份,压低席夹子,不着痕迹地隐到了暗处。
精瘦的男人瞥了透心凉一眼,露出一抹“兄弟,我懂你”的笑,转身将帘布掀起,努努嘴示意他们进去。
不洗澡这才算开了眼界。按说她两辈子没有洗澡,身上的臭已经到达了一定境界,刚才收票的男人却无动于衷,看来是小臭见了大臭,这臭就不足挂齿了。
三四十平的房间里,烟雾腾腾,尿骚、狐臭和汗味经过这烟雾加持,更是袅袅不绝。再加上扔了一地的啤酒瓶、椒盐花生、奶香瓜子以及虾仁方便面,这些味道杂糅起来,的确威力非凡。
只有一点奇怪。
人们东倒西歪地靠在座椅上,全都是一副寡淡无聊的模样。有个大汉索性脱了鞋袜,专心地抠脚,抠完还把手放到鼻子下面,极为享受地闻一闻,然后又不着痕迹地瞄一瞄四周继续抠;一对年轻人,只顾着低头窃窃私语,女方时不时还嗔怪地拍一下男方;而单身的男人们更绝,居然还有打着呼噜睡着的!
大家这恬淡的情绪,完全不符合不洗澡对录像厅的想象。
扫视了一圈,不洗澡最后才把视线落在墙上挂着的大电视上。周星驰?吴孟达?这欢脱的画风难道是《逃学威龙》?
不洗澡递给透心凉一个疑惑的眼神,却见透心凉正襟危坐,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双腿不停抖动,发出“格勒格勒”的声响。
“透哥,别紧张。”正说着,之前那个精瘦的男人拿着一串钥匙走了进来。转身、关门、插上插销,一系列的动作使得他手上的钥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抠脚大汉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鞋子,搓搓手,露出一脸讳莫如深的笑;年轻情侣也不说话了,女的娇羞地弯倒在男人怀里;单身男人们像是忽然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也清醒了。
只有透心凉如坐针毡,不停地挪腾着屁股。
电视旁边挂着的钟表不偏不倚,正好显示为十二点。
精瘦的男人径直来到电视机下的小桌旁,先是用遥控器将声音调到只剩一格,在众人的期盼中切换成另一个输入源,然后拿钥匙打开第二层抽屉的盖板,原来里面还有一台VCD机!他伸手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张包装已经翘起来的VCD,朝众人展示了一下,众人两眼放光、面露喜色,纷纷表态:“可以,可以!”
很快,含糊不清的音乐响起,电视上打出四个字《直捣黄龙》。众人不再说话,一秒进入状态。就连这精瘦的男人也找了一处位子坐下,准备重温旧梦了。
看到这个片名,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不洗澡,用她那僵硬的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顿时脸上起了一阵红晕,双手掩面,矜持地只敢从手指缝里偷看。
再说这透心凉,从迈进录像厅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和不洗澡的兴奋相比,显得紧张又落寞。
他看了一眼关上的门,又看看凝神屏气全神贯注的众人,“腾”的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说完,叮铃咣啷地跑到门前,打开插销,掩上门走了。
没过五分钟又回来,背过身把插销插上。精瘦的男人回头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保持安静。
不洗澡的注意力全在电视上,眼角瞥见他回来,只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骷髅也需要上厕所吗?”要说这女人对男人的伤害,有时候一句话就够。透心凉本就憋闷的心往下一沉,更没心思看片了,只一个劲地朝着门口张望。
片子的进度很快,男女主角刚见了面,就摆出要办事的架势,吓得不洗澡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耳朵里忽然传进“乌拉乌拉”的警笛声,还没等不洗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透心凉拉着朝另一边的小门跑去。离开前,不洗澡后仰着身子,朝头顶的电视机又瞅了一眼,已经二话不说,进入正题,直捣黄龙了,惊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把前面的透心凉砸成骨灰。
透心凉将不洗澡带到过道,朝着相反的方向拐了两道弯,很熟练地从后门钻了出去。
两人又跑了几里路,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歇脚。
“我算是……整明白了,这片子……根本……根本就没有情节,上来就是那啥啊,你们……男人……”不洗澡因为运动过猛而面露酡红,讲起话来更是呈现娇羞之态,听得透心凉阵阵发虚,不自觉地又捂住自己空荡荡的裆部。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忽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警察不会追这么远吧?正在疑惑间,抠脚大汉呼哧呼哧地跑过来,见是熟人,停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喘气:“丫的,哪个王八羔子吃饱了撑的报警!跑死老子了!”
原来是有人报警。不知道会是谁?这个念头在不洗澡的脑中一闪而过,她并不关心。
回墓穴的路上,不洗澡显得很高兴,边走边哼歌。晚上这一遭,算是没白来,从此以后,她也是有经验的尸了,和隔壁墓穴的那些小姐妹,又可以显摆上几年。
透心凉跟在身后,郁结在胸的憋闷经过这一路的奔跑,早已散尽。男性骷髅那卑微的自尊算是保住了,不洗澡的僵尸脑袋也没有被过渡开发,她还阳的脚步还能再缓一缓。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卖乖似的跑到不洗澡跟前献宝:“瞧我给你整了啥?”
“这不是那个裸女烟灰缸吗?这设计真有意思,瞧,搁烟蒂的地方正好是……”不洗澡的的青脸一红,没敢往下说,只问,“你啥时候拿的?”
“那你以为我真去上厕所吗?骷髅哪里需要上厕所啊!”说完,透心凉还自嘲地笑笑,不洗澡以为他是真高兴,也跟着笑起来。
两怪的笑声划破寂静的夜,有流浪狗被惊醒,狂吠了几下,转为低鸣,呜呜咽咽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