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遇见你》‖我的倔犟,我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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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自卑的,尤其来了这里之后。

我改变不了自己,又接纳不了别人,逃避,是我面对现实自我保护的唯一方式。

直到有一天,在书中,看到了这么一句话:

除了生命之外,你所感受到的痛苦,都是你价值观带给你的,而非真实存在。

我反思,或许是我不接受比我更优秀的人,或许是我的妒忌,我的自尊心作祟,这些痛苦,是可以不存在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会释然,学会包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不同的家境,有着不同层次的认知,过着不一样的生活,哪怕在同一个宿舍,这些都是不容改变的事实。这些决定了我们不一样的眼界,我以为知识可以拓宽我的视野,事实是我太狭隘了。

文字里的人间疾苦,毕竟是虚构的,是作者靠着庞大的知识体系,建立起来的海市蜃楼,我理解故事角色里的苦,但却不及我饥饿一天来的真实。我欢喜故事里豪华奢侈的生活,也不及我两个月吃一次鸡腿来的幸福。

原来看书是一码事,体验生活是另外一码事。我原本以为在艰难条件下,可以磨练我的意志,在生活困苦中,可以提升我坚韧的品格,而如今有些纸上谈兵了。

开学两个月,宿舍安顿下来,学校做了摸底考试,最紧张的阶段总算过去了。

赵倩是我们寝室长,她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虽然大家不能同床共枕,当然也是很有机会。她一边挑逗大家,一边张罗大家在一起吃顿饭。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赵倩又特地向我确认,腾出来两个小时给大家,我便不好意思推辞。

赵倩和另外两个女孩决定吃饭的地方,王玲不想被嫌弃乡巴佬,一直努力的想挤进她们的圈子,给了许多的建议。

在我记忆中,唯一一次去饭店吃饭是养母生日时,我们在乡镇上选了一家不错的餐馆。

那一次,养母娇羞的像只小绵羊,养父让她点些自己喜欢吃的菜,她羞答答,软糯糯的让养父做主。

原来养母也可以妩媚百态,只是让耗子和我浑身不自在。养母是美的,只是扛不住岁月的摧残,眼角爬满了细细的鱼尾纹,伴上扭捏的娇嗔,实在令人想吐。

不过,饭菜还不错,清汤娃娃菜里撒着一层肉沫,虾米炒菜,也多半是菜,菜茎上趴着几只虾米,但味道极美。

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饭菜了,我和耗子肚子吃的圆嘟嘟的,回到家喝了半缸水,想必店家的盐是免费的。

我心不在焉的翻着书,脑子想着那份虾米炒菜,赵倩走过来告诉我,问我阿五怎么样。

我局促的紧了紧书页,阿五,就是我和冯老师坐公交车路过的那家大饭店,天呢,这饭菜要昂贵到什么地步,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何必要去那么远,那么高档次的饭店呢。

我想拒绝,但还没等我说话,王玲就双手赞同,另外的两个女生也示意没问题,我便也说不出话来了。

红烧鲤鱼,小土豆炖牛腩,芥菜肉,虾米粉丝煲等等,每一菜都令人垂涎欲滴,可是我怎么都吃不下去,这一口菜,是我一整年的学费,这一杯饮料,我要在图书馆打工半年。

坐在位置上,我如坐针毡。她们一边吃饭,一边欢快的聊天,这种场合我更显得格格不入。

打闹,嬉笑,她们看起来相见恨晚,我静静的听着,看着,她们说,我性格太内向了,应该适当放开自己,不用太拘谨,我笑了笑。她们说,学习不是唯一出路,做好功课外,结识朋友,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不,对于她们是,对于我来说,学习就是唯一的出路,我依然笑了笑。

有些话,藏在心底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讲给她们听。

我们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卡在了宿管阿姨熄灯的时间。赵倩拉着我说,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她,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即便遇到困难,我也不会找她,客套的话是出于家教和礼貌,是不能当真的。

吃饭我们是AA,这是我17年以来,吃的最贵的一顿饭。

第二天,我颤颤巍巍的给冯老师打电话,我说借钱,冯老师停顿了几秒,然后说好。

下午他就将钱转了过来。

我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冯老师会帮我,他没有问原因,没有讲道理,第一时间帮我解了围。

赵倩说,知道我家条件,我的饭钱就不用给了。倔强的我,在这个时候,自尊心更强。我是穷,但是我更不想在她们面前低人一等。如果她真的考虑我的条件,她会选择一家适中的饭店,如果她真的顾念我的感受,她不会通知过大家均摊,又假意来免去我的餐费。

总之,这顿昂贵的饭菜,我只吃了一次。之后的每次聚餐,我都拒绝了。

赵倩学习不错,在班里排名前十,家境又好,在加上从小受父母官场上的熏陶,在学校混的风生水起。

有些人,我们努力半生也未必能够拥有她那样的生活。我们多是普通人,而我连普通人都不如,是生活在食物链最低端的蝼蚁,任人践踏,任人欺凌,好不容易才长大成人。

当我从她们生活中抽离出来,才发现自己真的解脱了。

我们之所以不快乐,多是用自己的价值观,套在了别人身上。所以我理解了赵倩她们的生活,我也接纳了自己的现状。

从那天起,我的时间用来学习,看书,打工挣钱。

时间是无限的,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我不敢再随意支配我的体积和脑力。

拿着学校的奖学金,在加上勤工俭学的收入,这两年我生活上缓和了许多。

但是经济上,我仍然一块钱掰成几半花,我要读大学,要读研究生,我的世界不能只局限在这里,我想去很远的地方转一转。

我想去攀登珠穆朗玛峰,我想看看故宫,天安门,我想摸摸焚烧后的颐和园,我想听听海鸥的声音,世界究竟有多大,我还未触摸过它的一缝一角,我还没见过大海,怎么坦然面对春暖花开呢。

寒暑假,图书馆关闭,在老师和同学的介绍下我代教了几个学生,每天有固定的收入,我将所有的钱攒了起来。

冯老师说,以我的成绩考入重点大学绝对没问题,我忐忑着,期待着。

果不其然,我的成绩高出了中国边防大学几十分,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都是厚积薄发,等待着这一刻,我终于如愿以偿。

可是当我看到学费时,我傻眼了。

我哪有这么多钱读大学,冯老师说,他可以资助我一部分,我可以在向国家申请一部分贷款。

我该怎么办,生活又一次将我逼入绝境。

冯老师作为我的班主任,已经帮助了我很多,我不能总成为他的累赘。

不久后,我又收到了一所不入流的大学,可以给我一笔奖学金,还能免去我一年的学费。

这段时间,我每天在选择中煎熬,这些年来读书,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嘛,这个选择,会决定我后半生的命运,我该不该妥协,该不该与命运搏斗一下。

我想回家看看,我想为自己的未来谋一线生机。

姑奶奶还是那个姑奶奶,性格豪爽,身体硬朗,看到我回来,她拉着我赶紧进屋,没等我说话,她就走到床铺边,拿出来一个铁盒子,盒子里面包着一层条绒布,里面还有一层白色的纱布。

她抖抖嗖嗖的端到我面前,一角,五角,两元,十元,二十元等等,厚厚一匝,她说,是为我积攒的学费。

我眼圈红了。

姑奶奶说,她的时间不多了,留着这钱也没什么用。我们村里像我这个年纪的女孩,都结婚了,能够考上大学是荣光的事,养父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我想拒绝,可是我太需要这个机会,重新改写我的命运。我太想像赵倩她们一样,拥有好的条件,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钱,让我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弯腰。

我又去了曹家村,姑奶奶说,今年我跟耗子同年考学,让我来看看耗子考的怎么样。养母家条件不错,说不定也可以帮衬我一些。

养母原本就不待见我,去了我也可以猜测到结果,可是不来,我就没有了一点机会,我就直接否定了我的未来。

我清楚我的目标,也知道我回来的目的,现在自尊,脸面,应该从身上全部扯下来,使劲的踩上两脚。

他姓曹,叫曹有坡,我沿着姑奶奶说的路线,挨家挨户的问。

见到养母时,她正在猪圈喂猪,我们四眼相对,她眼圈红了。养母消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单薄,她赶紧从猪圈退出来,跑到水池边洗了洗手。

她搬过来两把凳子,我们坐在院子。

“喝茶,一个白瓷杯子她递给我。”

“他们说,你嫁到了这里,我想过来看看你。”

“是,你看家里乱糟糟的,天天把我忙的……”

她说着笑着,理了理头发。养母不在像原来那般泼辣,那只桀骜不驯的狮子,似乎被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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