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会趁着百色烂漫,于朝暮间,把缕缕春情化做忧郁的疏懒。酒饮微醺时,花落丝竹处,偶合此间情意,亦会吟诗弄文,自顾自怜一番。而今,冬雷隆隆,惊得万物抖擞起来,春雨却夹着寒气,泼出一股肃杀般的料峭,使我的灵魂再无萌苏,生命蔓笼着一团悲戚,没来由地浸着一种对凡俗的厌,对人世的倦,令人颓丧,令人懊恼。
崔健说“爱情就是一种震撼,当她把你震撼了,你就是爱上她了。艺术也一样。”对我来说,信仰亦然。人世间,无论是令人赞叹的艺术、还是令人倾慕的爱情、抑或令人膜拜的信仰,令人动容的不都是那番无功利的坚守吗?如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金岳霖心中的林徽因、特雷莎眼里的耶稣。而我的悲心,大约是我频频回首后的绝望,也是我观照当下后的觉悟吧。
于艺术、于爱情、于信仰,用《牡丹亭》那句流传甚广的话做脚注甚为贴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高下相较,每每自忖,只觉自己形秽不堪。观时下,到处在谈艺术、谈爱情、谈信仰,但察觉,有谁在谈执着、谈坚守、谈刚毅?常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殊不知“不识时务者为圣贤。”
钱钟书说“人生必有痴,而后有得。”艺术之趣并非得到,而是实现——由一个干瘪的人充盈为一个丰满的人,而达逍遥自在,“化而为鸟,怒而飞”,浮于宇宙,荡于天地。艺术大师,无论提笔泼墨,亦或精雕细琢,无不“从心所欲不逾矩”,气象格局,凛然不凡。时人坐而论价,令人颇感无味,言谈间充斥着铜臭,伶牙俐齿的让我发霉。
冯梦龙于《情史》中记: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尾生抱住而死。忠义与痴情,万古应亘然,虽人欲不变,依旧饮水啖肉,只是少了几人笃信“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番盟誓,令这个世间再无半点值得留恋。曾经的豆蔻年华,以梅兰竹菊养浩然贞节,发乎情,止乎礼,趁花浓,谈风月,而如今,只剩财色互换,床帏之欢了。
帕斯捷尔纳克曾劝诫自己“要相信有至高无上的英雄世界,对它要虔诚膜拜,虽然它也会带来悲伤。”而今,信仰陨落,上帝坠死,人类用现实理性把一切崇高情感祛魅后,只剩下利益网上跳跃的算计与赤裸的戏谑。自工业革命以降,诸神退位,自文化革命之后,英雄没落,偶像不需膜拜,红颜仅存悲伤。人类醒了吗?我想给你讲个“以身饲虎”的故事。
《贤愚经》卷一《摩诃萨埵以身施虎品》记:是时王子兴大勇猛,以悲愿力增益其心。虑彼二兄共为留难,请先还宫,我当后至。尔时王子摩诃萨埵,遽入竹林,至其虎所,脱去衣服,置竹枝上,于彼虎前,委身而卧。菩萨慈忍,虎无能为。即上高山,投身于地。虎今羸弱,不能食我,即以干竹,刺颈出血。
2013年2月19日初稿
4月3日补稿
于烟台南山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