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

2015年的那个夏天,我重新回到大学校园学习中国画。

那是一段极为单纯又寂寞的日子。

为了学习方便,张老师让我装成应届生住在学校寝室里,还说如果宿管阿姨问我是谁,我就说自己是某某系的谁谁谁。可是,从我住进宿舍的第一天起,宿管阿姨都没有问过我。即便我每天早上第一个去叫她开门,她也从不怀疑我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我长的本就人畜无害。但张老师说:“应该还有你很勤奋,这么勤奋的孩子谁都喜欢,不忍心为难你。”

或许是吧!

那个夏天,我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梳洗完毕后从女生宿舍出发,赶往教室。在途中拐去食堂拿上早点,然后一口气跑上四楼的美术教室,一呆就是一整天。陪着我画画的是一位学习十分刻苦的师妹,她叫赵梅,是国画应届生里的第一名,也是张老师最看好的爱徒。

我们两个一见如故,都十分钦佩对方的勤奋好学。张老师给我们上课是隔天上一次,其他的时候都是我们自己画。

留在学校里的还有一个男同学,他叫陈家洛。是不是很熟悉?对,和《书剑恩仇录》里面的男主角陈家洛是同一个名字。他和他的女朋友在学校附近的民房里同住,他的女朋友叫珊瑚,有点微胖,但十分可爱。

珊瑚不是本校的学生,不学美术,她专门过来陪陈家洛的。她是个很善良体贴的女孩子。她知道我和赵梅都是学习狂,有时候为了画好一幅画,连午饭都不会下楼去吃。于是,她便自告奋勇地说愿意去买菜来在教室里帮我们做饭菜。

四楼的国画教室有五间,因为放了暑假,所以整个楼层都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把想自己做饭的事情给张老师说了,他说可以自己悄悄的在教室里做饭的,不过最好嘴甜点把楼下的保安哄好。于是,我每次进出美术系的大门时,都会甜甜地对着保安小哥哥们微笑问好。经过大家的努力,我们都获得了极大的自由。珊瑚的布口袋里装着的食材天天都能安全送达教室。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搬运碗筷,我们给保安小哥哥说我们晚上也要画画,让他们不锁门,我们走的时候会锁好门。他们也欣然同意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珊瑚就在隔壁的教室做饭菜,我们则在另一间教室里听着音乐画画。那个时候,我总是告诉自己,虽然我的基础差,但我可以更勤奋一点,更用心一点。

张老师很有耐心,对我的错误从来不冷漠地批评。他总是说:“这几笔画的不错,这里这里也很好,有文人画的感觉。如果这个地方再肯定一点,用笔大胆一点就更好了。”张老师还告诉我:“你是我见过的、在工作后来学画画都这么勤奋的第一人。”他告诉我们以前的那些学生是如何的半途而废,如何的只是为了炫耀自己在学习国画。而我,他觉得是真的在学习。

当你认真努力的时候,所有的窗户都会为你敞开。你认真学习的样子好美!

有了张老师的肯定,我信心百倍,我相信自己能行。

后来我想,一位好的老师,语言就应该是温暖的;一位善良的人,语言也应该是温暖的。

我每天从早上八点左右到教室,一直画到晚上十点半左右。中午有时候会趴在画桌上休息一会儿,但醒来后又继续画。我整天沉浸在山水画的笔墨情趣里,沉浸在倪瓒黄公望王蒙的传世佳作里。

赵梅和陈家洛也很照顾我,在我最初开始学习山水画的时候,他们给了我很多鼓励和建议。没过多久,我就赶上了陈家洛。对此,张老师还调侃说陈家洛只顾谈恋爱了,要多用心。

幸好,被张老师带着的孩子都是同样温暖的人。陈家洛非但不生气,还给我说:“师姐,你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叫我起床吧。”我说:“珊瑚也可以叫你呀!”他说:“太习惯了,她叫不动我。”珊瑚也说:“师姐,帮我带带他。”我只好同意了,于是我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陈家洛打电话,告诉他如果他比我晚到教室,就管我们所有的人一天的饭钱。陈家洛再也没有九点过才到教室。后来的好久,陈家洛依然会偶尔给我打电话聊天,我们的友谊纯洁如初。

那个时候,赵梅和我在同一间寝室里,她看起来比较安静,但和我在一起就特别话多。她也很自觉,只要听见我起床的声音,便马上起床。

于是,那个暑假,我们三个人单纯地在一起画画,一起讨论。我临摹了倪瓒的《六君子》,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快雪晴时图》,王蒙的《葛稚川移居图》《东山草堂图》。我从一个懵懂的国画爱好者,变成了初懂国画技法的学生。

每天晚上,当我们踏着夜色、看着路灯将我们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时,当我们闻着校园里夜来香的香气回寝室时,心情无比的愉悦。那种充实的幸福感萦绕心头。

终其一生,我们至少要做一件事情来让自己佩服自己,才不枉此生呀!

学习时间快结束时,我们四个人已经十分要好了。赵梅和陈家洛经常说:“师姐,你让我们知道了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学习。”珊瑚也说:“谢谢师姐,让我们都成长了。”我惭愧地说:“没有没有,不是我的功劳,是你们的骨子里都很勤奋。而对于我来说,我只是因为喜欢。”

是呀,我只是因为喜欢。

因为我喜欢一个人。他告诉我说:“我喜欢山水画,你可以画来送给我吗?”于是,我从工笔画转为了山水画。也正因为他,我遇上了这么好的老师,这么好的同学,遇到了让我可以倾我毕生精力来学习的山水画。

似乎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我的山水画开始在本市很多地方展出时,当我获得第一个奖项、拿到第一笔奖金时,我给他寄去了我承诺他的画。我临摹的第一幅《富春山居图》也送给了他。

他从未负我,我也不愿意负了他。

只是,两年前我开始变得颓废,沉迷游戏至今。

想起一句话: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是时候和昨天说再见了。

“千里外的帐篷已堪寻梦

断肠人的前路尤待长征。”

汪国真说:“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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