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手机掏出来,解屏,打开软件,关掉,再打开,再关掉。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两只眼睛看着前面,看起来像在盯着手机,或是在盯着弯曲的大拇指,或是在看着前面玩连连看的女生的右耳。为了保持稳定性得侧身站着,两脚呈外八型,运气下沉,加强脚的抓地力,双手环抱胸前,把焦距散掉,再聚起来时就到站了。
一般也没什么人找我,从来不知道怎样开始一个话题,大家各忙各的。偶尔倒是有几个人找,求点赞的,举手之劳。汇报最近工作状况的~朱台隔几天就发一些今天陪市长巡视了工业园,下午陪某博士下乡调研,诸如此类的,一般我不会鸟他。帮剪视频的,帮做片头的,累到无力敷衍。还有王老板喜欢问我在吗,很多时候不在,在的时候如果他不理我了,按照我对他的尿性的了解,估计是他的问题解决了。就业形势日趋严峻,中印关系持续恶化,韩国萨德严重威胁国家安全,因为经济上的原因导致相当一段时间宿舍纸巾短缺而造成拉粑粑难的困境,一度让宿舍关系十分紧张,某演员被合力围歼。这种种种种,如山压头,让我实在无心去关注一些损友的合理要求。
二
反正,一天复一天,铁皮车载着年轻的肉体固定地在两点来回,我早上安安静静地出栏,晚上又咯咯叫的回了窝。进了滚烫的宿舍,只想扒光了趴着,什么事都不想做。
人少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疯子,从他上车做的第一件事是滚动喉结吐痰我就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了。头发不长,皮肤是酱油稀释过后的颜色,穿了一双棕色的圆头皮鞋,提着个酒红色的纸袋子。左边打招呼,嗨小朋友,吓走两个,右边打招呼,美女过来坐啊,再吓走一个。一路上言语莫名,偶尔重复着:太阳在哪里?太阳在哪里?最后嘣出一句:在我的裤裆里!左右已经没人了,我一个人跟他对坐着,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下一站就到了。
三
站公交比较难受,人多的时候特别想脱去肉壳去修仙,颠簸得要命,地铁练成的不动如山一点用都没有。前边一倒,酸甜苦辣咸,后边一倒,香玉满怀。下车后,左边手上沾了点卤汁,右边肩上蹭了点白色粉末。
遇到过一个女孩,头发黑直,肤色不白,架着副眼镜,鼻梁从上往下,微微凸起来,又往下凹,两条腿细得像藕一样。我坐那条公交线时,一眼就看到了她,我坐在最末一排,直直地看着她,她坐在老弱病残座上,直直地看着门,侧脸看起来,下巴微微往上翘。后来每天这个时间点,这班车,每次都能遇见她,隔着厚厚的人墙,找双无神的眼睛。
后来有一个多月没再走那条线,重走时,车还是那辆车,人面却不知去哪了。
人到哪里去了,有空的时候会想想,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走了,构思一下,也许她像小百合,被田中先生带离了醉屋,洗掉了一身的鱼腥味,努力让自己跳出去,不再回来,好风凭借力,送她上了青云,不不不,怎么能把她拿去和小百合相比。
也许她跟我一样,只是个普通的挤公交的人,年龄到了,家里安排了相亲,她舍了梦想,回家去,穿金戴银,摇曳着腰肢,撑把伞,柔柔弱弱地出门去,嫁了人。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毕竟,她并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