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迎归十二
今年冬天似乎更冷一些,刚过了冬至就下了场大血,是在半夜里,前夜还月明星稀,后半夜就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等到黎明时分已然成了鹅毛大雪。辰王府梅花开的正盛,有红梅也有腊梅,清幽的香气透过皑皑白雪散近屋子,比香料的俗味不知好上多少。
颜清扬披着大红披风,未挽发也未着胭脂,斜靠在长廊的红漆柱子上,看着漫天纷飞的大雪,,盼着雪能早些停,能让从西北归来的旌旗可以好走一些。
高以君办完差事回府,到了后院一眼便看见梅树后的颜清扬,皱了皱眉头,快步走上去,边走边解下披风。
“怎的在这风口坐着,收了风可怎么办。”走到颜清扬身边,高以君将自己的披风盖到她身上,“西北军这几天就要入京了,你若受了寒,武神可是要怪我的。”
“怪你什么?你对我的心意,潼儿比我还清楚。”颜清扬垂目轻笑,眉间的欢快瞬间又成了惆怅,“只是这漫天大雪不知何时能停,如此的大血,西北军怕是走不了路的。”
“怎会。”高以君笑着,在颜清扬身边坐下,“西北军我也是带过的,骁勇善战,无往不胜,这点雪花,还挡不住他们。”
“真的?”
“真的。”
颜清扬点头,眸间惆怅似是少些。“王爷这些日子进宫的次比平日里多了许多,差事也重了。天气愈发冷,奔波在外,王爷应多当心才是。”
高以君心里一暖,一汪温柔覆上眼眸。“明明是你更苦些,还这般记挂我。”
“我有什么苦的,每日王府里歇着,哪里就苦了。”颜清扬勾了勾嘴角,“若朝中之事觉得烦累,也不必那样拼命,有些东西,咱们不要也罢。”
“夫人可是怪我没有陪你,闷得慌了?”高以君挑了眉毛,轻轻叹着,“我为皇子,自当为父皇分忧。那个位置我也不十分在意,只是锦瑟亭后,我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只怕哪天再遭人暗算,护不了你。虽说上次有武神与宁将军,可他们二人也不是总能护着我们的。”
“我知道。我只是怕王爷过于奔波,身心疲惫。”
“这个我自是明白的。”高以君将颜清扬身上的披风掖了掖,“等忙过这一阵,我带你去园子里看戏,那时西北军也应该回来了,咱们叫上武神和宁将军,可好?”
“好。”
这场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破晓的时候,才些微停了些。
第五日,天大亮,西北军入京。
烆王高以泽,辰王高以君,还有京中其他的王爷都登上城楼相迎。这样的场合是不允许带女眷的,颜清扬自然是没去。而且原本好好的人,不知怎的着了风寒,竟是连床也起不了,。若不是颜清扬再三催着,高以君原已打算不出王府了。站在城楼上,北风将衣袍吹的猎猎作响,望眼欲穿的目光恨不能一眼看到战场,不能看见那个从来都波澜不惊,将一切都掩饰在银质面具下的那个人。今日她还会一袭白衣吗?应当是穿着战袍吧,那一定是英姿飒爽的,连自己这个王爷在她面前都有些惭愧。但是宁烈说过,她是影卫一类的存在,是奔走在黑月间的寒锋,是落下面具就要取了敌人性命的匕首,那样厚重的战袍,应当是不用穿的吧。
高以君正想着,忽而远处来扬起大旗,然后是人群车马。他认得出那是宁烈,如北风一般寒冷的铁衣,他认不错。
只是宁烈身后还跟了一辆马车,以红绸装点,在乌泱泱的队伍里显得十分醒目,看的高以君隐隐觉得心冷。
他没寻着林潼的身影。
众人都回身往城楼下走,不多一会儿,西北军已然到了城门前,宁烈下了马,高以君藏在袖间的手握得紧了些。
“宁烈参见各位王爷。”宁烈撩了战袍,行了一礼。
“宁将军快快请起。”烆王弯腰将人扶起,呵呵笑着,“将军乃国之重臣,护国柱石,吾等受将军礼,是在惭愧。”
“烆王哪里话,护国乃末将职责所在,君臣之礼,不可有轻。”宁烈抱拳。
“西北军此次凯旋而归,父皇心中甚喜,只是最近朝中实在繁忙的紧,父皇便派我等来迎功臣回城,还多次嘱咐一定要好好犒劳各位将士,万万不可怠慢分毫。”
“谢陛下隆恩。”宁烈颔首,“只是有些军务还需尽快禀报陛下,烦请各位王爷省了些许虚礼,早些回去的好。”
“宁将军一心为江山社稷,天下有将军必是国泰民安。”这次还未等烆王讲话,高以君先开了口,“但是有一事还烦请将军说一说。”
“武神受了些伤,不宜颠簸,故而在马车里歇息。”宁烈转了转身,对高以君说,“且陛下以准我与武神结为连理,末将本想以正妻之礼迎武神回府,限于境况,只用红绸装点了马车,待潼儿身体好些,再行大礼。”
高以君点点头,袖间的手也松开了些。
“哎呀,那可真得恭喜宁将军与武神了。”烆王像是听到不得了的消息一样,眸间却看不出多少高兴,“大礼之日将军可一定要办的轰轰烈烈。武神虽为女子,但也是沙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万万不可薄待了人家。”
“是,末将记得了。”
又干笑了两声,高以泽也有些站不住了,遂让开了路,让宁烈并西北军进了城。高以君走在一众王爷的最后,看着挂着红绸的马车,似乎有些明白颜清扬那日看见林潼的信后为什么不是高兴而是流泪。
直到看着宁烈与马车进了宁世候府,高以君才算安心,又火急火燎地跑回自己的王府,去看颜清扬是不是好了些。
是夜,大雪似乎是将世间的污秽洗净了一般,月色格外清明,高以君回到卧房。颜清扬已经睡了,月色下美人脸色有些苍白。高以君叹了口气,忽而看见枕边放了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子。她眉间一皱,拿了盒子回到书房,重新点了灯,忐忑地打开,看到其中全是书信,只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写。又往下翻了翻,还是这样,知道翻到了最底,才看见信封上写了四个字。
与绾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