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知道我是女儿身时,对我十分称赞还有感谢,末了赏我一件白色的薄衫,极精致,只是与粗布衣不太相配。我思来想去,便委屈它落在枕边以念着她的好。
她从花柳巷回来,受了屈辱,谁都不能说,心里便憋了一股气,吃不下饭,见不了人。做父亲的心疼她,谋士就想了个法子支开所有人叫我去她面前痛痛快快的骂了一个白昼,她才总算吃下第一口饭。
“我见你欢喜,真想从谋士身边把你抢过来,只是可怜他舍不得你。”
“哪里有舍得不舍得,总是万幸我能帮上谋士。”
除了小姐吃饭睡觉外的其它时间,她都拉着我陪她说话,等憋着的那股气舒缓了些就带着我要去热闹的地方。我们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繁华的商铺,也错过了许多有意思的小摊,走在越来越空旷的街道上的我从来都没有停下她要带我去哪里的猜想。
“这里让我有安全感。”
我依然很疑惑,因为小姐的脸上浮了一层愁容,与她说的话并不一致。而且,无论我怎么观察眼前的这一群血气方刚的男人在擂台上比武,在擂台下怒吼,都道破不了其中在小姐眼里的天机。天色渐暗,灯火长起,我们站在较远的地方,一直看到最后她差人去给获胜的人以将军府的名义送去了一些银两。那人叫周道,远远的往这边作了揖,目送我们逐渐远去。
若不是后来王爷送来了圣旨,将军带着所有的力量奔赴前线,整个将军府只剩下小姐一人做主,我永远都不会明白她对百姓的忧心以及对当今圣上的崇拜。
我的闲暇时间都留在制衣坊,尤其是深夜,我常失眠,想想要制的衣型,要用的布料,哪家店的最好,要几两银子?那周道领到银子作揖时的模样还挺有趣,明明是端正的作礼,起身时竟觉得好潇洒。说来也怪,不过一次作揖而已,我竟想了这许多,怕是脑子起了癔症。
“咚咚咚——醒醒!”突如其来得声音吓得我一颤,好像做了亏心事被发现了一样,脸倏一下火辣,下床时连鞋子都穿不好。
“我信你,明儿一早去帮我送这些信,然后每家放三两银子。你这儿还有上好的里衣吗?比谋士的尺码大一些,替我准备一件。”小姐留下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和一踏整齐的信件就匆匆离开了,应当是没有注意到我的窘迫。
收到信件的都是寻常人家,不过也都是在民间有着各有所长的名气。将军差人送了密信过来,有一支敌军准备攻入将军府,从内部瓦解我方的力量。留在府里的大都是些女眷和老人,能出的上力气的男丁和有谋略的能士都被王爷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送上了前线。
我送完信回来便立马去和小姐带着许多包裹出了门,去的还是那些人家,她想到妙计聚集民间好手帮助黑丰镇度过难关。富有谋略的人送去了好的纸笔,武力相当的人送去了充足的粮食,要“带头打仗”的周道不仅收到了粮食还拿到了一件上好的里衣,小姐和他谈的时间也最长。
小姐的信和心意都送到了点上,选到的人没有拒绝的,所有人都怀着敬佩和愿意牺牲的心情秘密到将军府内,可即使如此还是被王爷发现了。
“将军府的大小姐公然收买人心,意欲何为?把我这个王爷又放在哪里?”王爷带着一众魁梧的护卫围在小姐面前,形成一个半圆。我绕过小姐,挡在她的前方,警惕着即将出现的意外。
“王爷多虑了,不过是一群乡野村夫,替我砍柴杀禽,帮我接上因为昨晚风大被刮坏的窗,总得给人家报酬不是?”
王爷带人里里外外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被当作武器的物材,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一个女人能折腾出什么大事来,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了监视的人。
小姐回到屋内,深吸一口气,动声哭了起来。外屋的人们都被吓得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等哭声渐渐变成极力平复心情的抽噎声时,王爷的命令也到了,让那些监视的人离将军小姐的闺房再远一些。
男人们说,小姐真是好计谋,能屈能伸。而我看见她向圣上所在的方向行了三个大礼,然后再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时,我觉得她好像参加了一场可怕的祭祀仪式,那种靠着信仰而活的底气被当作供品抽走了。
文/羊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