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野趣

青菜冲矿子校两面环山，通常一下完课，学生们都不急着回家，而是直奔后山。山上一年四季都是绿绿的灌木，尤其是一种长得像蕨菜的高大灌木最受小孩们喜爱，它是我们做窝棚的绝佳选材。先在地上四面挖几个坑，将砍下的长条的树丫子使劲插紧实，互相交叉搭起架子，把扯下来的形似蕨菜的大叶子一层层码高，直到码得密密实实，再抓些干爽的树叶和干草铺在里面，一个小窝棚就算大功告成了。窝棚里最多能挤两个娃娃，大家轮流排队，小心钻进去，仰面摊躺，眼前杵着密密咂咂的绿叶，太阳还没下山，金色的阳光从叶子的缝隙中一缕缕穿过来，又不小心散落成一条条细线，咪上双眼再缓缓睁大，暗金色的阳光会随着瞳孔忽粗忽细，忽小忽大。这时耳边传来几声麻雀欢叫，青草和树叶的清香一股脑地钻到鼻孔里，我和小伙伴浑身舒泰，懒洋洋地躺在咔嚓脆响的干树叶上，指天发咒，相互交换着彼此的‘秘密‘。老师、爸妈、邻居、讨厌的功课和同学都知趣地消失了，小小的窝棚变身为一千零一夜的神秘洞穴，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奇幻世界。
搭好的窝棚耍几天也就厌了，这时当然需要发掘新的乐趣。沿着学校后山爬过去，一路上都可以见到些桃树、李树和柿花树，春天，粉红的桃花和雪白的李花压满枝桠，但是我们志不在此，那挂在枝头的青青涩涩的果子才是目标，没办法，馋虫乱跳的家伙们哪里还会等得到果子成熟呢？刚摘下的桃子又小又青，一口咬下去，硬得梗牙，勉强有点甜味。没成熟的李子就更惨了，又苦又涩，村民们为了怕被偷摘，时不时要带着土狗围着果树转一转，经常吓得我们在农民的操骂和狗叫声中仓皇逃窜。但是即便这样，也阻挡不了我们偷摘的决心和勇气。记得有几次跑慌了头，不知道哪个鬼打的慌不择路把大伙带进了男厕所，所幸里面没有人，一堆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定睛一看，忍不住想笑，但听得狗叫声离得不远，只好掩息屏气，硬生生憋住，直到狗吠渐消，方才探头探脑、蹑手蹑脚地溜出来。
山脚下不远处有一条小河，俗称洋水河，这条像裤带一样又细又长的河流贯穿了整个磷矿。夏天，我和隔壁老桂打着赤脚，一整天一整天地在河附近厮混。河边有种蝴蝶蜻蜓，翅膀像蝴蝶似的漂亮，近看又分明是蜻蜓。长大后我知道这袅袅婷婷的蜻蜓叫豆娘。这小东西纤细柔弱，飞得不快，我和老桂经常抓到，豆娘大都为蓝色和绿色，周身闪着金属光泽。凑近看时，那是种炫彩的深钴蓝色和珠宝般耀眼的蓝绿色。漂亮的豆娘和红色、黑色的壮实蜻蜓一起，成群结队，在河边漫天飞舞。我们踩着水逆河而上，河水清浅，最深处也只及大腿，踩在圆圆滑滑的鹅卵石上，逆行的河水轻轻拍打在小腿上，清凉解暑。走得久了，忽然停下来，波光粼粼的河水依旧汩汩地流淌，刹那间觉得自己仿佛‘’凌波微步‘’，不走自行，好玩的很。这当中的经典保留节目是建水坝。拿几块尖石子东挖西刨，在满是小白石子和细沙的河滩上挖出一条条深坑，两边再用泥沙筑起坝坝，被引过来的河水瞬间曲里拐弯地流进各个坑洞，水流冲过来的那一刹那浊浪滚滚、气势逼人，最为振奋人心，像玩土土的多米诺骨牌游戏。水坝工程随心所欲，可大可小，既可自占山头，又可沟通互联，这其中最得意的无外乎把别人挖的堤坝冲得稀里哗啦。我们蹲在河滩上冲了又挖，挖了又冲，反反复复，乐此不疲，那一年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最后编辑于：2019.01.22 17:09:39

回不去的故乡——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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