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已经在心口结了痂,时间越久,越不敢触碰。一旦揭开,便鲜血淋漓。就像那段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故事,还有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无关风月,却足以让人沉醉。
送你的白色沙漏,是一个关于成长的礼物,如果能给你爱和感动,我是多么的幸福。我有过很多朋友,没有谁像你一样的懂我,是你给我最倔强的勇气,青春才开出最绚烂的花朵。
接到言欢电话的时候,李谈刚从嘈杂闷热的车间里检修完机器,来不及洗干净满是油渍的手,就匆匆按下了接听键。
“李谈,我回国了。”电话那端传来了言欢如百灵鸟般清脆欢快的声音,虽是轻轻浅浅的几个字,却在李谈的心头荡起了一片涟漪。
李谈拿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努力地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用近乎沙哑的嗓音问道:“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好,那我们老地方见。”
挂了电话,李谈慌忙赶回住处,换下一身工作服,认真地捯饬了一下自己。毕业后李谈很少注意自己的形象,一直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很多。望着镜子里那张因刚刮完胡子变得光洁的脸庞,英挺的轮廓,李谈满意的笑了,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状态。
见到言欢之前李谈心里还是非常忐忑的。他期待看到言欢,却又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一晃四年过去,言欢俨然成了李谈心口的一颗朱砂痣,深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李谈和言欢高中就相识,当时他们是前后桌,李谈特别喜欢向这个成绩优秀性格温顺的女孩子请教问题。一来二往,两个人便渐渐熟悉了起来。更为巧合的是,他们填报志愿的时候竟不约而同的报考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只是不同校。
李谈一直觉得和言欢的缘分就像是天注定,他在大学期间甚至幻想过毕业就把言欢娶回家。然而,上帝却是个调皮的孩子,他不过轻描淡写地勾勒了几笔,却使得事情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让李谈措不及防。毕业后,工科出身的李谈找了一份车间冶金的工作,每天跟各种金属打交道;而拥有英语、法语双学位的言欢,却被学校推荐去了美国留学,这一呆就是四年。
四年时间不长,却足以冲淡很多事情。然而,李谈对言欢的思念却越来越浓。四年的摸爬滚打,李谈早已晋升到了车间主任,帮他介绍女朋友的人很多,他却从来不放在心上。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的比他还着急,甚至调侃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李谈只是笑笑,懒得争辩。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夏日悠悠”,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李谈经常带言欢来这家书吧,点两杯草莓奶昔,随手翻看新到的杂志,或者只是安静地坐在某个角落。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言欢如玉般美好的侧颜上。李谈总是痴痴地望着,心想时光若是定格在此刻多好。阳光温热,岁月静好,就这样,一辈子。
李谈前脚刚踏进来,就跌入一个温软的怀抱中。眼前人正是言欢,正朝着窘得满脸通红的李谈没心没肺地笑着:“没想到四年没见,你还是跟从前那个容易脸红的小男生一个样。”
照例点了两杯草莓奶昔,坐在以前常坐的角落里,李谈和言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各自的近况。这里的装修还是老样子,老板却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次回来,还会走吗?”李谈望着已经褪去了当初的稚气变得有几分成熟风韵的言欢,期待地问道。
言欢吸了一口跟前的奶昔,俏皮地一笑:“我准备就留在交城了,在外面飘得太久,还是觉得家里最踏实。再说了,你心里不是也希望我留下来吗?”
心里的秘密被一语道破,李谈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一圈,更加手足无措了。
李谈喜欢言欢,已经不再是个秘密了。甚至有些瞬间,李谈觉得,言欢也是喜欢自己的。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地度过了漫长岁月,只是没有点破。
大学之后第一次去见言欢,李谈只是觉得她的学校离自己不远,抱着去看老朋友的心态去的。后来,他们关系越来越铁,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李谈隔三差五地带言欢出去兜风,言欢也经常来李谈学校蹭饭。同宿舍的好友都误以为言欢是李谈女朋友,整天瞎起哄嚷着请吃糖,言欢也不忙着澄清,跟在那傻乐。
李谈是个特别粗心的性子,而言欢是个心思细致的姑娘,这一点俩人刚好互补。有一回李谈把言欢送回学校自己折回去的时候半路刚好下雨,回到宿舍后他破天荒的感冒了,整个人都蔫了。言欢过去看他的时候,从包里掏出一把伞硬塞给他,像哄小孩一样地嘱咐道:“记得出门备把伞,下次不要再淋雨了。”
那一刻李谈觉得言欢就像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他打心眼儿里觉得被人在乎的感觉特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李谈竟产生了一种非卿不娶的念头。
怦然心动的感觉,在那个春天轰轰烈烈地袭来,21岁的李谈,第一次嗅到了爱情的味道。
但是当机会真的来临时,李谈却怂了。
那天晚上言欢准备和宿舍的小姐妹一起聚餐,李谈把她送到饭馆的时候正要折回去,言欢一把拉住了他:“来都来了,不然就一起吃吧。”
李谈心里早就乐开了一朵花,但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半开玩笑地问了句:“咋,还让带家属啊?”
话刚一说出口李谈就感觉到自己失态了,生怕会让言欢觉得自己太过轻浮,尴尬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言欢嗔笑着推了他一下:“当然能啊。”
“那你打算怎么把我介绍给你姐们儿啊?”李谈嬉皮笑脸地问道。
“就说,你是我男朋友啊。”
那天晚上吃过饭已经接近九点钟了,李谈放心不下,执意要送言欢她们回学校。言欢宿舍的几个姐妹特别识趣的走在最前面,把李谈他们两个远远地甩在后面,给他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途中路过了太原市最大的公园,里面很多对年轻情侣牵着手依偎着散步。晚风习习,吹得人身上每一处细胞都苏醒了。如此良辰美景,若是能跟佳人共赏,肯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吧。
天时地利人和,这下就差表白了。
李谈知道言欢也在期待着什么,他却不知怎么没有了表白的底气。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李谈却焦虑地出了一背的汗。
他望着言欢犹豫了好久,最后只是轻轻拉起她的手,温柔地说道:“天有点凉了,我赶快送你回去吧。”
直到毕业后李谈才渐渐明白自己当时的心境,因为太过在乎,所以不敢唐突。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好,不敢名正言顺的站在言欢身侧,更担心的是,表白之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那天之后,李谈和言欢都决口不提先前事,继续保持朋友的姿态。李谈觉得,只要能像现在这样陪在她左右,以什么身份都好。
李谈以为他跟言欢这种微妙的感情永远不会变,只要他努力一点,就能更靠近她一点。谁知一段小插曲却将这个美好的局面打破了。
言欢在21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大抱熊,当她满怀欣喜地问李谈是不是他送的时候,李谈直接懵圈儿了。不巧的是,那确实不是他送的。
女生都有一颗少女心,收到礼物自然会对送礼物的人有所期待。言欢就是在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里,渐渐疏远了李谈。
后来才知道,那个送言欢抱熊的人,是李谈高中时候的好哥们,也是言欢曾经看好过的人。只不过彼时的他在国外读书,而且已经有了女友。他不知道李谈当时正在追求言欢的关键时期,只是偶然想起来就送了一个。
李谈感受到了来自队友一万点的伤害,而对于自己的铁哥们儿,他又不好说什么。
言欢以要准备雅思考试时间紧迫为由,卸载了所有社交软件,电话也很少接。李谈知道,这个倔强的姑娘肯定是自尊心受到了打击。那个眉眼含笑的女孩,他再也找不回了。
言欢就像是李谈身体的某个器官,被硬生生的抽离,他感觉自己跌进了万丈深渊,看不到光亮。李谈开始自暴自弃了,他开始流连于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中买醉,逃掉了所有的课,甚至一度恶化成连毕业都是问题。
言欢找到在酒吧里醉得不省人事的李谈,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眼眶里含着泪冲他喊道:“李谈,你要是不想让我看不起你,你就给我振作起来!”
李谈的酒彻底醒了。他像变了个人一样,将对言欢的喜欢化作一种动力。他每天出入实验室,空下来就去图书馆看看书。他想他要足够努力,才能与那么优秀的言欢相配。
言欢临走前,李谈悄悄往她的背包里放了一个水晶沙漏。沙漏颠倒反复,就像在这场兵荒马乱的青春里,溃不成军的两个人。
这四年里,李谈和言欢选择了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交流方式,国外用QQ不如国内顺畅,他们便经常把自己想给对方说的话留在自己的空间留言板里,隔断时间就可以看到。他们依靠着这种方式,维系着彼此最初的那份美好。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言欢轻轻弹了一下李谈的额头。
李谈这才从回忆的思绪中走出来,宠溺地看着言欢,这个他一度想守护一生的女孩。“我当然希望你留下来,只是我更想你追随自己的心。”李谈盯着言欢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先看一看这几天的留言。”言欢莞尔一笑,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李谈猛然想起,这阵子工作太忙,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查看言欢的空间了。他急忙掏出手机,点进去言欢的留言板。
留言板第一条俨然写着这样一行字:
沙漏记得,我们遗忘的时光。你愿意陪我一起找回那些遗失的时光吗?
李谈的眼底泛起了泪光,时隔四年,他终于还是等到了他的女孩。
他连忙起身,拉起言欢的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带她走过曾经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还有好多话要对她说。
李谈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学生时代,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能死死地攥着言欢的手,恨不得向全世界分享他的喜悦。
午后的阳光正好,街道旁的宣传栏里贴着最新的电影海报——《沙漏》。
音像店里传来熟悉的旋律:“沙漏的爱,点点滴滴,是永不熄灭的灯火,照亮仰望星空的孩子,等待一回灿烂的日出,牵你的手跟这个世界说,我们不后悔。”
李谈和言欢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