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碧绿的麦田,泛红的新叶,如烟的杨柳;也不必说肥硕的玉兰花俏立枝头,金黄的连翘花热烈肆意,粉嫩的桃李半掩羞面,单是那一丝丝暖暖的春的气息,就足以撩拨起人的心弦。风筝早早地飞入云端,姑娘们急急地换上春衫,总会有人不由放慢脚步,在一丛花树前伫足微笑。
就像朱自清先生的《春》里描绘的那样:春水涣涣,春草青青,春花幢幢,春风暖暖,春雨霏霏,每一年的春仿佛都是同样的面孔,但我们却从来没有厌倦过她。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绝色佳人,让我们痴想、痴念、痴望,却从来也写不尽、描不完她的万千风情。春来了,她扫去一冬的阴霾;春来了,她唤醒沉睡的心灵;春来了,日子仿佛焕然一新。
我不由地想起从前盼春的热切心情。冬日漫长,寒冷无尽,一点点榨干了心上最后一丝余温。我把希望寄托在窗外河堤上那一排肃穆的垂柳,每天都要望望它们干枯的枝条,心里升腾起许多难言的情愫。也许春天来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然而,失望,希望,再失望……忽然有一天,那些干枝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绿,轻纱一般,若隐若现。我眨眨眼睛,心怦怦地激跳,整个人都活泛起来。那些绿一天比一天浓重,也许生活也没有特别的改变,但那种失望与希望交织的情形却如纠缠的藤蔓,茂盛地长满心田。
其实,你盼与不盼,该走的总会走,该来的总会来,于是,我学会了等待。在残冬的寒冷里,平和地吃饭睡觉,在早春的料峭里,隔着窗子看蓝天阳光。我把冬衣挂在衣架,因为总会有倒春寒,你不至于因早早地把棉衣束之高阁而不得不忍受浸骨的寒冷。春,有她真正的面目。
春夜独步,看小城的夜色又重新变得活色生香。恩爱的人儿挽着胳膊徐行,小孩子一路笑闹,街边的大排档又坐满了食客,霓虹灯在烤羊肉串的烟气里闪烁,听得见杯子碰撞的清脆声响,有笑声,有醉语。那个生意最好的老板颠颠地跑前跑后,嘴角有掩不住的笑意。记得冬天,他的门口真可罗雀。每次路过,都见他和一个小伙计站在挂肉的架子旁,巴巴地望着行人,目光萧索,两只手反复地搓着身上的围裙,他心里的渴望同我那时是一样的吧。现在好了,春天来了,他的好日子也到了。
走累了,坐在广场上小憩。星光寥落,月色明亮,树影叠叠,人语切切。友问:忙什么?答:看月亮。友说:真浪漫。不禁莞尔。想起这几年,的确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厌倦了弓满上弦的日子,卸却了名利枷锁的绑架,顿感天宽地阔,悠然自得。“陌上花开,看缓缓归矣”,我有了可供浪费的时间。
古人云:四十不惑。以前常常疑惑不解,人生哪里有这样分明的界限?直等到自己这样的年纪,真个是豁然开朗了。马德老师说:允许自己虚度时光。是的,读无用的书,做无用的事,于万千繁华中寻得一清凉之地,在烟火俗世里读得一份禅意,让日子变得饱满,内心丰盈。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