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者,起于乡野,志在远方的行者;草根歌者,自由不拘,向往歌唱的艺人。他们可以无名无姓无青春,但不能没有向往,没有追求,没有真诚。
我这里要记述的是一个草根歌者,对唱歌莫名的激情奔放,对生活莫名的返璞归真,对感情莫名的真诚陶醉……
01
那一夜,他胡乱地弹着身边的吉它,轻轻地哼起了曾经的最爱《国家》。破旧发黄的牛仔,只有镜框没有镜片的黑色装饰镜,还有戴了有十个年头的鸭舌帽,这套行头让他像极了老狼吟唱的那个流浪歌手,也像极了在地铁另一头拉着二胡要钱的年轻人。
转眼他来到老城已经十年了,和有着同样梦想的兄弟蜗居在少城,每天要赶场演出,奔走驻唱。他已经习惯了少城太阳的东升和老城太阳的西落,厌倦了这里月亮的阴晴圆缺和星辰的四季变换。他,满脸沧桑,像极了少城的壮年和老城的行者。
这几天也真够累的,中午刚刚完成了天星杯草根歌者全国选拔赛八强晋级赛,成功晋级前八,后天还要去青城参加总决赛,有时候真想放弃了,可一想这是他的梦想啊,就一咬牙,挺到了现在……
“孩子,你的嗓音条件非常好,唱得也好。假以时日,必能出头。”
“孩子,你的经历证明你是个草根,精神和形象又像个歌者,干脆艺名就叫草根歌者,来得更痛快响亮些。”
他的耳边还时时回响着评委们的声音。
在老城,十年前同样的夜晚,他在天香福满园做驻唱。
“他干啥去了,也不帮着操持操持,明天就正式开始了。”新郎有点着急了,“这可是他和她的婚礼,一点纰漏也不能出,就算是他的朋友,也不能这样呀。”
“他呀,每天晚上都要出去,就那样,其实人倒蛮真诚的,看似毫不在乎,其实比谁都上心,你就放心好了。”
“那他明天来吗?”
“来,一定会来的。”
果然,第二天他在众目睽睽中、激情饱满地主持了婚礼,还特别为新郎新娘祝唱了《国家》。天知道,那一夜,他一口气驻唱到了凌晨。
现在的他,更加喜欢四处游唱的生活,在老城各大素食餐馆驻唱,地铁站里、天桥之上自弹自唱。用他的话说,这些时候、这些地方,可以放飞梦想,时而激越,时而悲伤,时而百转回肠,一点不用顾忌所有人的所想所说所有误解,这一刻他最像个草根歌者,他喜欢的模样……
02
他,站在婚礼舞台中央,和新亲一起唱起了《步步高》。
谁能想到昨天夜里还在动车上,在夜幕之下由老城潜入中城,只为了那一生的承诺,在别人的眼里,他是贺喜的朋友,她是最美的新娘,可又有谁知道,他和她内心的纠结和酸楚。只为不唱这首歌,他和她付出过怎样的努力,他发誓要用双手亲自把金山搬给她,用自己的汗水和荣耀让她幸福,可是他又不甘放弃草根歌者的自由和梦想,就这样曾经的恋人在他登车去老城的夜里,泪水打湿了为他精心打扮的妆颜。
“我既然给不了你幸福,我就不阻碍你未来的幸福。”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有你就够了。”
“可是我不能够…”,他不敢抬头望她的眼睛。
“那咱们再约定三年,这三年你不婚,我不嫁。如果你事业有成,咱们结婚,到时你要给我唱《国家》。如果到时你的梦想还在路上,我就嫁给别人,你可别后悔,到时无论你在哪里,你都要立即到我身边来,给我唱《步步高》。”
“好-好-好。就这么定,永不背约。”
“好,永不背约。”
他的歌里五味杂陈,还有一种冲动,就是跑下台去,扯开她俩紧紧握着的双手,抱起她冲出这个喜庆的宅院,带着她回老城,过她们梦想的生活。可是他毕竟没有冲动,还在台上唱着歌……
“新婚典礼现在开始,请歌唱嘉宾退场,有请两位新人走上红毯……”
这时的他才若有所失地退下了舞台,挤过围观的人群,头也不回地直奔门外而去。
…
“哎,咋还不起床呀,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谁啊,这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三个月都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一会儿,我还得回趟中城呢!”
“啥,这节骨眼,你回中城儿女情长啊,也不看这是啥时候,明天还要总决赛呢!早干啥去了?”
“管它呢,反正我得去。”他就是这个犟脾气,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去。
……
“你说,他是逗咱们玩呢吧?这都熬了三个月了,说放弃就放弃了?”
“那就这脾气,真琢磨不透,天知道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那咱们陪他练了这么些日子,都白费了?”
“还是说说你自己吧?天天梦想能有一位明星朋友,泡汤了吧?”
“还说我呢,你不也要做他的经纪人吗?”
“都别扯闲片儿了,快把电视打开,咱们看咱们的比赛,一连看了三个月了,不看我还不习惯了,没他咱看别人,地球还不转了是咋地?”
“你快看!”
“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看这儿是谁?”
“还能有谁,是谁咱也不认识!”
“是他——”
“还有她。”
“是他,真的是他。”此时的他,站在舞台中央唱着《国家》,饱含深情地望着台下的她,他们都笑了,老城也笑了…
…现在我才明白,草根歌者的精神,是驰而不息的努力,更是一种空灵和自由,和我的承诺一样片刻不能停留。我要用草根歌者的汗水和荣誉让她幸福,和她一起去追求草根歌者的自由和梦想,哪怕是驱车千里,放弃所有……
03
这时的他已经坐在了返回老城的动车里,眼睛回望着家的方向……
“妈妈,儿子都半年没给您洗脚了,让我再给您洗一次吧?”
“不用了,妈妈还不老,我自己能洗。”每一次母亲都会重复这句话。
“不行,我必须给您洗。”自他当义工以来,每次回家都坚持给自己的母亲洗脚。和往常一样,他从老式的热水壶里倒出热水,放到老式的洗脚盆里,接点凉水,掺和掺和,用手轻轻地试几回。然后,帮母亲脱下鞋子,把脚浸在水里,轻轻地用双手仔细地搓起来。每当这个时候,母亲总以一种试着自己洗,却又不忍心打断的姿势和心理,略显不安地坐在床边,轻轻地摸着他的头。他很享受这个过程,总觉得是回到了小时候。
“妈妈,妈妈,这个小哥哥怎么哭了?”
“噢,那他一定是想妈妈了呀”
……
101动车坚定地朝着老城方向行进,他的心到底在哪里?一半正在冲向远方,一半留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