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不在的这些日,他开始尝试做菜。这是他许久之前就已定下的想法,在他看来,做菜是可以包容一切外界的不和谐,内心不确定的欢愉以及复杂善变的生活。
走到衣柜跟前。没有钥匙,无需精美的铜锁,目光打量起衣柜矩形的轮廓,光线在不经意间穿过试衣镜,反射出光亮,明静而皎洁的容颜。他的二十五岁,一个人,再一次被印记到属于他的房间。
打开两扇外部绘有简单图案的白色木门,空间狭窄紧凑,放置着从去年起一直未被穿过的那件黑色长绒大衣,外形钝重的圆形纽扣,样式排列整齐端庄,呈现出简约素朴的光泽。它能够使人想象得见制作者的用心。
距离晚饭还有一个小时,他暂时放下手中琐碎家务,在所有菜肴准备妥当之后,开始料理一日所需汤羹。每日花费汤羹的时间不算多,却能够让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专注所带来的情绪影响。
他穿上那件黑色长绒大衣,戴上一顶旧帽子和一条灰白样色围巾,越过无人花园,径直往小区门外走去。他选择来到一处桥面,看来往的行人,看他们的脸庞和表情,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欢欣也有蓦然,更有对自己重新燃烧起的希望。秋天和冬天同样是清醒的季节,不同在于,秋天的清醒,使人保持依恋,是怀念的。而冬天,清醒时,是在一片灰色的雾霾之中。人,不时地抬头,望向天空,却始终未能看到云彩。无法试图寻找春天的方向,听到春天的消息,看到未来的时间。
他沿途记录下一张风光照片。天空被阴冷的寒气所笼罩,目下所及是一块无人耕种的荒田,远处一层层山丘,积雪还未完全消释,往日青翠茂盛不复存在。他自小生活在这里,却的确很少翻越过这座低矮的山丘,据说山的那边一直是无人居住的破败边陲,仿佛是这个村落最后的守护之地。他在这块土地上生存了如此之久,每一次狂热的呐喊都伴随着风的影子飘出山谷,每一次隐藏的呼吸都温存在山的怀里,温存之余是那一声声的叹息,无关痛痒的秘境使他再次陷于自责与焦虑。
他只能与山的怀抱对话,如同一次次沉入欢愉空寂的神秘之境。裸露身心,探测幽微通道。在山风抚过的温柔手掌,恰如其分的力道,细密复杂的纹路,饱满润泽的肌肤,用来保护生长在高地上、质地柔软的蓝色花朵。过后一道道满布伤痕的躯体,逐渐老化,退去光鲜美丽。
他每一年都会以同样的方式走进山里,去看望那朵高地上年年盛开的蓝花。每一年何时相遇,花朵都不会枯萎凋谢,它的身躯也不会被风霜所侵占,这是它留存于世间的使命。除非世间某日再无人类踪迹,若真到那时,它便会随人类一起残败乃至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