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车厢里,一个女子抓住扶杆垫了垫足尖,盯着玻璃上的自己发呆。
“华!”
雨晴用指头戳了戳她,“你怎么没反应呐?”
南华摘下耳机:“啊?”
“你在干嘛?”
“我在想,Slyvia会不会喜欢我跳的舞……”
“不用担心啦,你至少准确无误地完成了所有动作!”
“好紧张呢……”
“哈哈,必须的呀,一流的大师面前跳,通过还能当她学生,学成后还可以世界巡演,想想都激动!”
“要是没被选上呢?”
“就接着过现在的日子呗。”
南华冲雨晴笑了笑,望向窗外。
这就是人生改变命运的机会吗?唯一的转机?我好怕呀……我怕被“落空”砸中,我怕得想死。肚子明明没吃到东西还一直胀气,顶得胃疼。
“雨晴,我下一站去一下WC,胀气……你就不用等我,先走吧……”
“胀气还是岔气啊?!胀气的话,放放屁就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
车门一开,南华冲出人群,嘴里默念着:“没人,没人,厕所一定要没人呐!”
南华气势浩荡地轰进厕所,也没解出来,在马桶上发着呆,电话响了!她盯着屏,不停地深呼吸......
“喂......”
挂了电话,她瘪着嘴,鼻子抽了两下,“哇”地就哭了起来……没哭一会儿,连泪水都没来得急擦,就强睁着眼,找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雨晴,是我......”
“你怎么啦?别急别急,慢慢说。”
“付出是有回报的。”说完这句,南华警笛式的哭声又开始了……
“哎呦喂,别哭了,请客请客!”
......
昏暗的大街上,两人彳亍着。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只是过了第一轮,说这个还早吧,得在训练期和Slyvia沟通学习结束之后才定最终的名单,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这种性格。”
“我觉得善良就够了。”
“雨晴,我总觉得善良是伴随着懦弱相生的。”
“不如说它们都是一种选择吧,关键看它能否帮你找到出口。”
“好深奥!”
“还好啦!对了,你真的一点不吃?”雨晴晃了晃一兜的食物,“有红烧肘子和麻辣小......”
南华迅速闭上了眼,食指压住耳朵,小指抵住鼻子,像往常一样。
不过今天,她吃了一口。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男人和女人呢?”邵阳痴痴地望着天空......突然地转过头继续说道,“明明一点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还是会坠入情网,明明都痛苦成这样,还是要假意迎合。真是可笑呐!”
近两个月的相处中,邵阳的丈夫从未出现过,我甚至怀疑她是否有结过婚……偶有电话打来,也不过是几句寒暄,奇怪的是每天准时准点,都有鲜花送来。是啊!为什么会有男人和女人?尤其是女人,一天问题多多,关键是你还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们,就算你提供了回答也未必让她们满意,她们要听的是她们的答案,与你无关。她丈夫想必是厌倦了吧,所有丈夫都有厌倦妻子的时候吧。
“有男人有女人才能互补嘛,比如生孩子,让人类得以繁衍......”
“打住!”
“哦!”她居然还翻我白眼,算了,愚昧无知的中年妇女,你需要和她计较什么呢?哼哼。
病房门开了,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秘书。
“你好,我是邵阳的丈夫,闵津。”
“您好,闵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闵津递过名片给南初。
秘书咳嗽了一声,闵津掉过头望向邵阳,一个劲笑脸赔不是。邵阳用双手撑起上身,说道:“忙就不用来了呀,有他在就够了。”
南初尴尬地笑了一下,正准备出去,谁知闵先生都没坐下便准备走。
“这个样子呀……那等你生了我再来。”
邵阳盯着丈夫笑嘻嘻地说:“等我生了再来?你等着吃胎盘呢?!”说完便拉过丈夫的手,示意他坐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上,“你该经常来的,人家说隔着肚皮经常和孩子说话,他出世以后就认得你,长大就会孝顺。”
闵津看了一眼南初,又看了一下邵阳,示意她有外人在。
邵阳心领神会,娇嗔一句:“等我生了,回家再收拾你。”
秘书此时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凑着闵津耳朵嘀咕了一句,两人便着急走了。
邵阳咧嘴笑了:“他吃醋了。”
说罢,邵阳闭上了眼睛,屏住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她睁开眼睛一直盯着门......
那个眼神!
邵阳她在想什么?
姐姐当时在想什么?那天真的是个意外吗?
看到邵阳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那一天,浑身湿透的我站在姐姐的尸体旁边,我甚至都不敢走过去抱抱她,被捂住眼睛的我还是透过指缝看到了一切。警车、救护车鸣笛,像个装饰一般,宣告我的快乐时光就此终结。
我沉浸于自己的混沌里,目光不能集中,邵阳在唤我不应之后,把杯子推下了桌。此时的她已满头是汗,我迅速通知医生后,握住她的手,“姐姐”这个词竟从我嘴里脱口而出,我不停地叫着她,念着她,好像此刻躺着的女人就是我的姐姐。
进了产房之后,南初浑身发抖,完全不像有经验之人。他急红的眼不敢直视眼前的这一切,他把邵阳的手死死握住,嘴里默念着:
“不准你走,你哪都不准去。”
一个小时过去,手术顺利,母女平安。但三个人都疲惫不已,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想再说。
第二天,邵阳先醒了,看着熟睡的南初,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轻侧了身体,稍微舒展了僵硬的背,又躺回原位,睡着了。
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不过房间里的气氛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生孩子就跟拉屎差不多,怪不得很多妈妈告诉孩子们他们是拉出来的,哈哈哈哈。”
南初怔了一下,他印象中的邵阳是个整天问些奇怪又无解的问题的一个怪人,没错,一个怪人,她
刚刚是在和我讲笑话吗?
“其实有些妈妈生孩子的时候,真的会......嗯......如果她们吃得比较稀的话。”
“很好奇医生们的反应欸......"
"少见多怪,多见就少怪了嘛。”
邵阳顿了一顿,用轻快的口气问道:“你当时是真的把我当作你姐姐了,还是由于你的职业素养?”
南初不敢迎接她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
邵阳不作声,继续听他说。
“姐姐十七岁生日那天,我们一起去游泳馆庆祝,突然间有了个漩涡,姐姐奋力将我推上去之后,自己被吸进了管道,怎么都找不到她,等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我的命本该是她的。”
"很遗憾,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有个好姐姐......“
邵阳还没说完,南初就等不及地问:“那天,你丈夫离开后,你那一瞬间的眼神真的和姐姐在泳池的时候很像,你当时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邵阳默不作声。
我在想什么?哈哈,我在想要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生命中就好了。
半响,邵阳才问:“为什么这么问?一个眼神而已。”
“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是我总是想不清楚的地方,姐姐真的是意外死的吗?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她在被吸住之前就将我推上了岸,过生日为什么要在生日当天的早上,准确来说还是凌晨,你身边有人是凌晨去过生日的吗?没有吧......”
“那你觉得呢?”
“我怀疑姐姐有自杀倾向,姐姐那段时间很怕吵,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也随时冒出一些奇怪的问题,像你一样。"
“什么叫像我一样,给我说清楚。”
“她问我她是谁,人从哪里来,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是很常见的哲学问题。”邵阳鄙视了他一眼。
“那你觉得我姐姐是自杀的么?”
“不像。我也不能确定地说什么,毕竟我不了解她。”
“这样子啊,也是,我这么了解她,都有如此多种种的疑问......”
“永远不要觉得你很了解一个人,再亲近的也一样。”
“不懂。”
“毕竟有时候我们对自己的某些想法都无从知晓。”邵阳看着南初不解的样子觉得很可笑,自问又懂得多少,看透多少,明白多少。自己的日子都过成这副德行了,还在这里开化别人。
“南初,谢谢你那天,让我很感动,也感受到了你对你姐姐的感情。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来找我。”
“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哈哈哈哈,谁又知道呢?”邵阳看向窗外,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