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北方生活的人不会知道,南方有些树是到了春天才落叶的,春风吹起,叶洋洋洒洒自豪的飘荡在空中,过了一冬,终于可以高兴的飞一次, 刚来深圳那会下意识的紧紧身上的衣服,然后想起来这是春天,笑自己的笨。对于家乡的春天我是爱恨交加,爱的是河滩边刚发芽的柳,路边刚冒绿尖的草,田野里整片整片金黄鲜艳的油菜花,让你可以呼吸到春天,恨的是每到春天我冻伤的小脚趾奇痒难忍,乍暖还寒把脸都吹疼的狂风。
文字的开头,总想找些优美或者感伤的词来修饰下我那干瘪的脑瓜,以此来证明我也是个文艺青年,于是盯着电脑二十分钟后放弃了,有那么一刹那想着要不要来根烟试试云雾缭绕灵感绽放,最后还是算了跟烟绝缘,怕是咳嗽与口水齐飞的概率大过那一闪的灵光。
家乡是典型的北方农村。邯郸以南北一条铁路线为界限,邯郸西部是丘陵山区,东部是广袤平原。我所在的村就坐落在距离城市十几里左右的丘陵地带,整体是北高南低的一个地形,村西是典型的丘陵,我们叫西沟,老一辈说也是雨水冲刷形成的,60年代以前还有流水,不过我记事起沟上沟下面都是种上庄稼了。在沟的窄出还修有一座石桥,方便村民种地通行,小时候对这座桥莫名的害怕,可能是听的鬼故事太多,老拿它当成奈何桥。然而沟上沟下田间地头野蛮生长的酸枣树又成为了硬着头皮也要去的理由。村南是一条名为沁河的季节性河流,那是我整个童年的游乐园,春天用刚发芽的柳条边草帽玩潜伏打仗游戏,夏天在已快干枯的河坑里追逐鱼虾,秋天跑河岸两边菜园摘根黄瓜啃着然后再去钓鱼……
小时候住的老房子是典型的四合院式,北屋是爷爷的屋,西屋是叔叔的屋,东屋是我家,门前有一颗苹果树,有记忆的时候已经有大人腿那么粗了,可是苹果结多少跟乒乓球一样,而且比较酸,就这样好像没等到秋天苹果已经摘没了。是上初中时候我叔叔的房子因为修路要拆,老西屋又塌了不能住暂住在我家的老东屋,然后苹果树被砍掉了,失落了好一阵子,砍掉的是我小时候的回忆。说到果树隔壁邻居奶奶家是种的石榴,因为邻居的房子都是挨着的,小时候没少打主意,但是邻居奶奶的严厉让我却步,我们那一片左邻右舍都是本家多所以房子都是连在一起,有过道的一般都会有一个过道凉亭南北的房子也连起来了,所以没少上去跑着玩。春天是在房顶上摘自己家的香椿叶,天气再暖些,又爬房去到邻居那里摘榆钱。再到4-5月份满街道都飘满了洋槐花的香味,这次是连大人也拿着竹竿绑上镰刀去摘。而村头巷尾最老的树是老槐树,这种是没有可以吃的花也没有结的果,而且夏天经常有虫子吊着丝线在空中慵懒的晒太阳,如果路过不注意少不了挂到头发或者衣服上。所以有些奇怪为啥要种这种树。周边的村子里最古老的树也是国槐。长大了才了解老祖宗是明朝从山西老槐树移民过来的,种槐树以寄托乡思。
一晃眼村子样貌翻天覆地,小河沟已是河滩公园花红柳绿。却也找不到儿时的记忆。一晃眼年已不惑,一晃眼在深圳已待了十五个年头,一晃眼我已不能迎风尿三丈,一晃眼父母已两鬓斑白……,远离家乡,一年回不到一次。适逢疫情,春节回家的希望又是落空。想起舅舅当年开玩笑的宽慰老妈:“就当给别人养了个儿子!”想起以前公司小姑娘的刁侃:“生嚿叉烧好过生你!”,那时意气风发还不以为意,而现在那?人到中年又遇被失业,上有老下有小。有时候在想,如果这世界上有轮回还会选择远离家乡吗?也许还是会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有时候悲观满身,父母去后等我死了烧成灰让人撒在父母坟上永远陪着他们。谈死太早,人生下半场撸起袖子干!想到苏轼的一首诗:“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余生惟愿-此心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