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一过,仲春业已暮。草长莺飞、斜风微凉,细雨与春花相伴而落,万物皆洁齐而清明,便是人间的清明时。
万物复苏,人们踏着春草祭奠自家先辈,扫一扫坟上的残花与落叶、添一抔新土、洒一杯浊酒、烧一把黄纸,诉一诉生者的喜怒哀乐与衷肠。芳草诉不尽,情长嫌纸短。逝者已逝,生者向前,人间烟火须继续点燃,活着才不负这大好春光。春色撩人,古往今来圣、凡皆逃不出这姹紫嫣红的魅惑。孔子在问他的学生理想时,学生曾皙说:“暮春时节,身着春装,和五六个成年人,六七个童仆,到沂河里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唱着歌走回家。”孔子听后长叹一声说:“我赞同曾皙的想法呀!” 想必清明时节,祭祖上坟、踏青游春,才可不负逝者不负春吧。
春短易逝,花开易落。然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时不我待,岁月无情故而有了春思与春愁。古有唐代诗人冯延巳《鹊踏枝•几日行云何处去》中发出“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的感叹、宋代词人柳永《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中“望极春愁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执着。今有窗前赏春、惜春、叹春、思春的异乡人。春晨,依坐飘窗前,望尽窗外满树繁花与青色,偶听得古琴一曲《忆故人》,这琴声更是把人带入深沉的思念中,这是一种接受与克制的情感,哀而不伤,琴音中弥漫着对逝者、生者的情怀,且豁达超然。
曲首琴调泛音点点,如宁静空旷的月夜。这点点泛音,竟把盎然的春晨代入了夜幕,如繁星点点,又如微风轻拂。琴声把你带到夜幕下,想起去年春雨落花的夜晚,与故友沿着小路缓行,那羞涩的笑容、不言而喻的心灵碰撞,还有那曾经一起坐过的石凳似乎余温犹存。沿着曾经走过的路线不断地追寻着过去的足迹,落花覆盖幽径,新生的脚印重叠往日的足迹,唯有同行的气息还弥漫在大脑中。知音灵犀相通,琴曲音意缠绵,一气流转指尖,情谊往复不尽,呢喃诉说默默真情。琴曲结尾刚毅回转,往昔已不归,明日待前行。历尽繁华也要身处斗室,回归自然。与天地同道,才能坦然面对。曲尾的泛音如朝露初起,晨光微熹,恰应这鸟鸣虫呓的满园春景。
昨天是今天的回忆,今天是明天的记忆,时不我待,初心不忘。遇见如花开,别离如花落,花开是美花落是诗。相守与别离皆在春浓清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