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年11:读博,是一场修行(11)

书接上文

论文写到一个月左右,我便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开始下滑。并且是以一泻千里的可怕速度,嗖嗖地往下掉。

之前每天清晨坐在书桌前,我的头脑都十分清醒,即使下笔前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一开始写就汪洋恣肆,天马行空,甚至事后都不记得自己写过些什么。

但从某天开始,我文思的泉眼就好像堵住了,水流越来越小,甚至断断续续。

我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旦无法速战速决,就可能到不了终点了。

靠厌恶的情绪支撑自己,无异于饮鸩止渴。拖的时间越长,对身心的伤害越大,这也是我坚决不延期的原因。

状态下滑到一种恐怖的程度,生物钟完全紊乱。有时一下午憋不出一个字,如坐针毡,晚上十二点过后却突然灵感爆棚。最高的熬夜记录——凌晨五点,也是那时创下的。

还有一次我玩了一整天的《愤怒的小鸟》,通过了所有关卡,又把它们都打到了三颗星。明明心急如焚,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无法移开分毫。

我想赶紧写,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把写不出文章比喻为难产,真的就是那种进退维谷,生不如死的感觉。再疼也要生,生不下来,你就得死!

然而我最后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其实最要感谢的就是焦虑君。

焦虑君携各路躯体反应卷土重来,那真是一段可怕的日子。

我经常没来由地哭泣,有一次坐在床上哭了一个小时,用掉半卷卫生纸。还有厌食,我平时的食量很正常,看见美食也会心动,但焦虑的时候就吃不下饭,强迫自己吃就会吐或产生惊恐。一日三餐是最痛苦的时刻,再加上天气潮湿闷热,每天只能以白粥咸菜度日。

最后几天胃疼得不行。我以前总觉得电视剧里说一压力大就胃疼都是瞎编的,但那段日子才明白原来都是真的。从没有肠胃问题的我,那几天胃疼得直不起腰来。脑子里想的早已不是"论文写不完怎么办",而是"我要不要去照胃镜"?"照胃镜会不会很疼,照出问题来怎么办?""不去照我会不会死?"

有时我挺羡慕那些拖延症的人,读博能延个三五年,心态好,做别的事也能气定神闲。每当他们说"我其实不想拖,我也很焦虑"的时候,我都在心里嗤之以鼻,你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焦虑是什么样的。

如果到了我这种活不下去的程度,你还有闲情逸致延期么?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焦虑君的助攻下,我那惨不忍睹的论文居然磕磕绊绊地写到了最后一个字。

其实不是写完,是看字数够了就停笔了。

6月28日黄昏时分,距离我开始赶稿过去40天后,我以17万字结束了战斗。

手离开键盘的那一刻,世界很静,心也很静。我沉默地听着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脑内的思绪——好像,一切都正常呢。

我本来担心,写完论文的那一刻我会不会疯掉,就像范进中举一样。

但我却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关电脑,换衣,打扮,出门,去公园看夜空中的萤火虫。

脑中长久地萦绕着一句话:谢天谢地,我还活着。


下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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