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是我的初中同学,也是我的蓝颜知己。他个头中等,方脸盘儿,一双细细的眼睛微微上翘。人家笑起来是眼睛眯成一道缝,他一笑起来,眼睛眯着比缝儿还细,呵呵,用一道细线形容恐怕是再贴切不过了。
波是一名交警,强壮的身躯立在那儿就好像一堵墙,令初见他的人望而生畏。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其实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暖男,正如电影《超能陆战队》里人人迷恋的男主大白一样,暖心、憨厚、处处为别人着想。
由于职业的缘故,他每天在嘈杂的马路上指挥交通,吸着各路飘来的滚滚烟尘,听着各式轿车演奏的杂乱无章的交响曲。碰到违章的司机,不厌其烦的教导规劝。
我总劝他,干嘛让自己那么辛苦?你的苦口婆心,人家还不见得领情呢。每听到此,他就不停地摇头,表情异常激动,用他的话讲,常人是很难理解的,他是无数次车祸现场的目击者,有的现场真的是惨不忍睹。每每看到死者家属抱着死者哭泣,痛不欲生的场景时,他的胸口也像经过猛烈的撞击后滴血般的疼痛。
我们几个死党又有很长时间没聚会了,之前我们是两三个月就会小聚一次,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已全然顾不上了。最后还是我们当中强势的“梅儿小主”向每人发出最后通牒,说再不聚我们就四分五散,我们当然珍惜从学生时代就已积累下的友谊。很快,新一轮的聚会就这样紧锣密鼓地安排下来。
那夜,我搭波的车到南二环永定门桥东的“满朋轩”,聚会地点设在那儿,当我俩赶到后,死党们都到齐了。
谈笑间,大家已不知不觉忘了时间,这时耳畔响起一个略带磁性的男低音,那是波的声音,“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大家都早回吧”!我们这才意识到身边的食客早已不知踪影,就剩我们几个被空空落落的桌椅圈在中间,大家AA制后,便匆匆别过。
回程,我照例坐波的车,一路上,我俩貌似还沉浸在此前热闹的气氛下,你一句我一句调侃同学间的趣事。
波突然嚷了一声,分贝高的足以震聋我的耳朵。“出车祸了!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全…撞飞了!”他的右手食指愣愣地指向后视镜,就在我们刚刚开过的十字路口。
我被吓的半口唾沫没来得及咽下,卡在喉咙里呛的我一阵猛咳。待我还没反应过来,波两臂微微抬起,紧握方向盘的双手,突然一回轮,只听轮胎与地面经强烈的摩擦后发出刺耳的“瓷儿瓷儿”声,他已然将车掉头,载着我朝事发地驶去。
车停在远离十字路口的某个路段,波箭似的从驾驶室窜出车外,我在车里蜷缩着隔着玻璃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终于见着波打开车门坐了上来,我木木地看着他的侧脸,他不语。机械地发动起车子,随后一片静寂。
如果司机都遵守交通规则,不酒后驾车,不超速行驶,死去的人就不会死,也许他现在正在和年迈的父母促膝交谈,也许他正在给女儿讲睡前故事,也许他正在品尝爱妻为他烧的美食……
可是,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时间亦不能倒回到事发前。我们在多情的人间亦无数次的验证了时间原来是这般无情。走过即走过,不能为你改变过去,亦不会告诉你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