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幸福的时光犹如昙花一现”
“活着,默默承受着命里的酸甜苦辣”
“命里也会有、甚至常有突如其来的打击、令人痛不欲生,哭完仍得继续活着,默默承受、承担,继续活着,继续体验”。
又一个凌晨之夜,躺在我家这小破屋里木架床铺竹席上,听着耳边哗啦水流声,和母亲沉重的呼吸声。脑海里久久回荡着的仍是福贵几十载的光阴故事。
心里,紧紧揪着。似有泪意在胸臆中酝酿。
往回翻篇……回想着福贵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一次是家珍穿着水红旗袍牵着有庆回家,那段短暂的温馨时光却因为母亲的突然病卧戛然而止。
他去城里寻大夫,却意外被国军抓去做壮丁。本以为没命再回到家中,幸好。
一次是解放后。福贵离开军队,千里迢迢回到他家那座简陋的棚屋那天。终于同他日思夜想的家人重逢、相聚。终于见到他的女儿凤霞和他三岁的儿子有庆,还有他的女人家珍。
伴随着相见欢的喜悦却听到了他母亲已经离世的消息。还有,他的凤霞因为一场高烧,再也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幸、又不幸。生活啊。
还有一次。在闹饥荒吃树皮的年代里,饿惨了的一家人躲在小屋里偷偷摸摸煮着家珍藏在胸口里带回来的小袋米,闻着米香、吃着一碗热粥。
“那是此生最好的味道”福贵心里想道。
贫穷岁月里,一家人一起努力着、负重前行,有苦有甜,倒也有滋有味。
日子渐渐红火起来,有庆却出事了。多好的一个十三岁小少年。我简直不敢置信!因为那场荒谬的、令人错愕震惊的意外,这么善良、纯洁鲜活的生命竟就这样去了。隔了半个世纪,我这样一个旁观者都难以接受的事实,遑论他爹福贵和他娘家珍。
面对命中这种突然打击,痛!恨!舍不得,得不到,思之切,过不了,回不去。
生活却不管你是痛着还是累着,只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仍活着”。身边一切依旧一如既往,只是,你永远失去了有庆。即使想起那处心底就隐隐作痛,痛过怨过。但是,为了活着的人,也得继续活着。
戏剧的是有庆被抽光血救的县长夫人,那县长竟然是福贵旧时相携相伴的战友,真是有火都没处发。
不真真应了那句“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该是还有一小段欢乐些的时光。有庆离世后本悲观地以为家珍活不过几日,她却奇迹般挺了过来。然后,凤霞出嫁。
总是在日子越来越有劲头的时候,意外突然造访,人力微薄,如何反抗?
凤霞有孕,举家欢喜。临盆之日,“保大还是保小”的消息一出,对于这个简单的小家来说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二喜哭喊着“要凤霞!要凤霞!”福贵也想着“只要人还在一切都好说”。
医生抱来男婴二喜傻了“我要大的、要大的,不要小的”,医生说“大的也没事”,喜悦如潮水,二喜激动得说道:“我要当爹啦!!”福贵心也放了下来说“那我这心就放下来了!我先回家去歇歇,好了回来换你”。谁知,几分钟之后……几个人的命运又因为一个噩耗突然扭转!
血崩……
此后,只剩下福贵、二喜和小小的苦根。
家珍听到凤霞去了的消息也终于熬不住了。
如果,当时医疗条件更好一点,凤霞就不会出事,家珍也会多活些日子,二喜就不会在工地出事,苦根也不会被豆子撑死……
如果,当初医院那个抽血的医生坚守着职业道德,没有被高官厚禄迷了眼,及时停止抽有庆的血,这个家,就不会成最后那般模样。
如果,有庆没有争取着去献血……
可是,现实铁铮铮地告诉我们“生活并非儿戏,每时每刻都真真切切”,即使血肉模糊、痛哭嘶喊命运不公,生活在继续,意外的打击也仍会突然造访。
我们,回不去。生活不是童话,没有如果。只有一步步走过留下的痕迹,有苦有甜,有血有泪。
夕阳西下,霞光里,老人和老牛一起犁着田,一起休息、聊天,回家。老人对老牛笑说着“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老人的声音仿佛就在耳际,听得我眼睛都酸了。
少年风流浪荡徐少爷,中年肩负重任坚定前行,老年已尝尽一生荣辱离合悲欢,与老牛笑看云卷云舒。
“少年去游荡,
中年想掘藏,
老年做和尚。”
生命由一个个截点组合起来,连成一条条线索,构建成一副命运的棋盘。每个点如稍有不同,便会全盘改变。
想着福贵的一生,也想着自己这一生,我而今,不正应了那句“少年在游荡”嘛!
忽然应景般想起一首词: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