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泉河水清又清……”几乎每天早上都会被这悠扬的乐曲唤醒,然后透过窗外看着远处东线高速疾驶的车辆发会儿呆,想想今天该干点儿什么或是吃点儿什么。过完年一个人留在琼海,权当提前体验退休养老,虽说有些寂寞无聊,却也好过北京冬天凛冽的寒风和凌晨催命般的闹铃。

打开龙头洗把脸,又停水了!守着偌大的万泉河,停水却是家常便饭,可能因为气候潮湿经常腐蚀管路吧。冰箱里空空如也,趁着早市还没收摊,去淘些新鲜便宜的食材。在北京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勤奋能挣钱;在琼海却是早起可以省钱,生鲜果蔬的价格一日三变:早晨便宜又新鲜;中午流动摊位收摊了,价格开始上涨;傍晚固定摊位又开始降价甩卖。不管怎样,不卖隔夜变质的东西,是琼海民风淳朴的标签之一。

沿着近500米长的早市漫无目的闲逛,三年疫情催生了许多像我一样爱做饭的人,脑补各种食材搭配的画面,手里的袋子越来越多,正在后悔没开车出来,看到路边那家最干净的小吃店已经营业,于是进去歇歇脚,顺便把早餐午餐一并解决。来海南一直没机会品尝大名鼎鼎的清补凉,可能因为都赶在过年时间,天气不够热,服务员推荐我尝尝鸡屎藤,据说处理这种植物的时候手上会有股鸡屎味,因而得名。只要吃起来没有鸡屎味就好,这么恶心的名字难免让人跃跃欲试。

不过这只是个甜汤,不能当饭吃,主食当然还是要尝尝当地的腌粉。都说人类的胃沿袭着100年前的基因,所以虽然生长在北方,可我更偏爱南方的米粉,不论是老家的兴化米粉,还是云桂的米线。不过自从来到海南,那些味道已然印象模糊,因为海南米粉的花样实在太多,从形状到口味变幻无穷,分不清哪个算是正宗。就说这个腌粉,吃过五六家,每家用料都不一样,细数今天这碗,除了葱姜蒜末,还用了肉末、雪菜、豆芽、酸豆角、胡萝卜丝、广式腊肠、花生米、熟芝麻,当然最重要的还要有粉。

传说这海南腌粉的根还要追溯到闽南,福建人把这手艺带来海南并且发扬光大,我在厦门读了四年大学,米粉也经常吃,印象最深的还是炒米粉,实在不记得有这般味道。不过要说海南腌粉的处理过程,感觉更像老北京打卤面,把各种食材熬制勾芡后做成浇头,浓缩着百姓人家好吃不贵的智慧。之所以叫做腌粉,据说是把米粉用十多味佐料腌制而成,而熬制地道的浇头也要用到干贝、虾仁这些提鲜的食材,不过我想当下这种商业节奏,多数店家没有这份耐心。

邻桌几位长者相谈甚欢,应该是万泉河畔某才艺社团刚刚结束排练,到这里共进午餐,听口音来自五湖四海,这是海南养老的另一个魅力所在,不论你曾经多么有钱或是有权,在这里都不适合作为吹牛的话题,健康开朗、多才多艺才可能拥趸更多的粉丝。

一边吃着粉,听老人们攀谈,年长的两位已退休十多年,看起来也就六十出头的样子,最年轻那位小师妹刚退休,看似初来乍到,所以几位学长倾囊相授在海南的生活经验,欢声笑语中仿佛看见一群穿越青葱岁月的中学生。说话间,又走进一对教授模样的夫妇,老先生脖子上戴着矫形器,走路小心翼翼,不知受了伤还是颈椎不好,夫人搀着他慢慢坐下后,便听他操着江浙口音滔滔不绝地向夫人介绍店里的小吃,夫人不知是嫌他嗓门大还是怕影响伤势,随即做个手势,老先生立马安静下来。如果时光倒退四十年,真想看看这老两口是什么样子?店里客人需要等待叫号,然后自己到窗口取餐,我看到服务员轻声叮嘱后厨为这对夫妇配好餐后叫她,应该是看到老先生行动不便要给送过去吧,善良是我眼中琼海民风的又一个标签。

其实这种风格的餐馆定位主要是我们这些外地客,本地人则更愿意聚在那些老茶社吃早茶,虽然看起来简陋嘈杂,却充满烟火气与岁月沧桑。每次经过时,听到传来阵阵笑声,虽然很想凑凑热闹,但因为听不懂当地方言,只好望而却步。语言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有时能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又似一道屏障,把人与人天然地分割成一个个群体。十年后,我又将生活在什么样的人群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