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通回上海,下虹橋轉地鐵,居然也一個小時之後才到家。在地鐵上刷微信傳來朋友說招待不周希望沒有怠慢這種客套話,我就說你少在那邊,然後把她家重新謝了一遍她才說好了就此打住我們別再演了。戲劇界果真人生如戲,不精彩的人生就可以不要。
「我的小伙伴們還是羨慕我的,畢竟我終究還是出去了。他們也許嘴上不說,但他們還是會支持我的。」她是一個從南通去到北京的人(通常地緣關係比較近想進城的體驗的南通青年會選上海),工作之餘還做著她所謂的「戲劇實踐」;曾經,在熟悉的生長之地,她擁有穩定薪資穩定交友圈常態社交場所,為什麼選擇離開是所有身邊朋友勸她三思三思後行的,其實我懂她為什麼走,因為我也是一個把家把愛暫時擱置在遠方的那一類人。
離開是需要勇氣的。離開的人都更需要一點未知。一種「我不知道我會去哪裡但總之不是這裡」的叛逆,叛逆是需要條件的。至少需要可以容忍、尊重、不加干預的父母。能夠尊重孩子具備獨立人格,為自我選擇人生道路的父母,如果沒有他們,基本上不可能成立出走;除非是割裂和家庭的關係,這,是另外一種離開了。「有時候我其實很討厭別人說我勇敢。勇敢又不能當飯吃。」你自己離開台灣去了上海好勇敢;你就這樣一直跳槽每次都從頭開始好勇敢;你就這樣那樣這樣那樣怎麼怎麼著,我心裡其實是:「我做這些決定關你屁事,什麼時候你有那個閒功夫去評價別人人生,倒不如花點時間看看自己一路以來樣子。」
每一個人都需要幾個神奇小伙伴,因為人都是一本書。你認識了一個人就等於打開了新世界。但是這句話背後,大家沒說出口的一部分其實你自己必須先是個有趣的人,你也是一個世界,神奇小伙伴才會被你的特殊磁場吸引。於是你看,所謂那些沙龍或是文友一群接一群串連起來,自己做事肯定難,一群人做事就算苦,也還比較能夠苦中作樂日子嘛好過一些。
「你彈琴的時候,心裡想事情嗎?」我問身穿中式服裝的90後古琴老師。「其實大部分時間不太想事情,就是專心彈琴。但同時是我的劣勢。一個人還沒有深刻情感的歷程,琴聲的靈魂是不夠重」;「當別人都在開咖啡店的時候,你開了茶館,為什麼?」「歐洲一路以來的咖啡店業態並沒有太大改變,咖啡店型態挺適合現在的亞洲,而茶館型態目前還沒找到一個好切點。所以開茶館是比開咖啡店難的。」茶館老闆娘說;「為什麼你不吃自己做的甜點呢?為什麼你不紀錄下你每次的配方?」服裝配色鮮艷甜點極度樸實的私人甜點師說:「老配方終究在那裡,我不記,就是因為我每次做的也都不一樣。我就是不想記,不想記不需要原因」;「速度、時間、空間對你來說的意義是什麼?」從南通到北京再從北京到南通,他說自己是逢人便說緙絲如同自己是緙絲的傳教士,有一天突然覺得不想再這樣過了,想要回到一個更初始狀態,來看自己和紡織品之間的關係;「有時候不是我們不想走,而是走不動。只有一個老媽媽在家,實在捨不得她。」離開的原因很多,留下的原因通常只有一個,有太多的羈絆,割捨不下。
留下也是需要勇氣的。你要能夠面對那些你不一定準備好面對的節奏,你曾經看過的長輩的生活,是不是即將就要變成你的生活?面對有時遠方歸來的朋友,聽聽她/他在外面看過的人與事,想想自己曾經有過機會做這些選擇;面對自己心裡掙扎與家人期待,又何嘗不是需要巨大勇氣來堅定自己的內心呢?留下,或是離開;留下過再選擇離開,離開過再選擇歸來,能夠做這個決定的,真的只有駐足在每個分岔路口當下的自己。別人,任何一個別人都沒有資格影響你。包括那個過過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