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瓶后悔药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都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却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瓶,

从此,我的人生天翻地覆……


电话那头,

“亲爱的,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我把手机往耳边凑了凑。

“什么?”我问。

“我怀孕了……”她小声说。

“……”我沉默。

“怎么办?”她的声音委屈,伴着细小的抽泣。

“我这边在忙,等我回去再说。”

强忍着慌乱,我挂断电话,连滚带爬,冲到角落的保险柜前。

慌乱之中,密码怎么也输不对。

终于,打开了,我的手伸向最深处不断地翻着。

那是一个木盒。

打开木盒,一个玻璃瓶,盛在一团柔软的布中。

精致小巧的瓶身若隐若现着诡秘花纹。

顶上是木头瓶塞,散发着古朴和神秘。

我拿起玻璃瓶,两粒不大的胶囊,孤独地躺在瓶中。

瓶底依然刻着那三个字——“后悔药”。

这是我的秘密,

我深藏的秘密。

我怔怔地盯着瓶中的胶囊,

思绪回到了那一天……

人们常说,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我也曾这么认为,直到大学毕业那天。

作为一名电子信息专业的学生,

在那个烈日炎炎的下午,

穿着呆傻的学士服,

和同学们拍出最后一张毕业照,

僵硬的微笑掩盖不了内心的迷茫。

四年,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了。

我厌恶我的专业、我的学校和我的同学们。

逃课打游戏,网吧夜机,考试作弊,熬夜纵欲,

这些占据了我全部的大学生活。

什么都没学会的我,拿不到任何offer。

我散漫地走在街边,看着前方遥远的路,

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哎,当初还是应该考艺术生的,

我根本不喜欢理工,

实在后悔当初选专业的决定。

可现在想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带着烦闷的心情,一眼又看到了那个老太太。

这个人一直在等红绿灯。

她是学校附近有名的碰瓷者。

这么多年了,就跟上班一样,

天天杵在路口,等着人来扶她过马路。

我摸摸口袋空空如也,

心想闲着也是闲着,

那就扶她玩玩吧,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位奶奶,我扶你过马路?”我轻蔑地说着。

她回过头,一张腐朽的脸盘踞着深刻的皱纹。

像玛雅交织错落的古典迷宫。

奇怪的是那双眼眸,沧桑得一眼万年。

她点点头,我扶着她胳膊就开始往马路对面走。

眼看就快要过到另一边了。

她还是没有开始碰瓷,我心里有点紧张。

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次。

每个人的第一次都会紧张的吧。

就在这时!

她猛地抓住我的胳膊,

看这架势是想朝地面倒去。

我会心一笑。

咱们虽然大学混了四年,但好歹有一身腱子肉。

你一个老太婆,还能把我拽倒?

我往反方向用了点力,想要将她往回挽……

等一下!这股力道,

我竟然难以招架!

是股千斤重的力量在拉我。

这哪是老太婆呀,相扑肥男都没她劲儿大。

这人怕是那峨眉派的灭绝师太!

我和她一起倒下,

巨大的力道让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当我反应过来时,

我已经把她压在身下,嘴对嘴和她亲到了一起。

我瞪着大眼珠子,

哇的一声,从地上弹起,转过身去。

“呸,呸呸……”

我一边呸,一边拼命地擦着嘴。

脑海里全是她的皱纹和干巴巴的嘴。

胃里一阵翻涌。

这哪是碰瓷呀,这简直就是猥亵!

原来,原来她是在狩猎我这种优质的男大学生!

我怒火中烧,回过头正准备破口大骂。

“什么!”看着眼前的人,我惊叹一声。

原先的老太婆竟然变成了一个仙女。

她长发飘飘,皮肤雪白。

一身白色丝带遮不住满身的圣洁。

脚离开了地面,悬浮于空中。

“你……”我指了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又指了指自己,脸上泛起红晕,心想刚才的一亲,怎么有点赚了的感觉。

“不要惊慌。”仙女轻柔的声音响起。

我是天上王母娘娘身边的侍女。

此次下凡历练,需通过九九七十一难。

这最后一难,就是要化身成为一个老太婆。

并被自愿前来的有八块腹肌的帅哥亲吻。

就能完成历练,恢复仙体回归天庭。

“哇……” 我惊叹道。

“虽然但是,九九是八十一难耶,不是七十一。”我认真地说道,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喂,这是重点吗?”她娇嗔。

“咳咳,凡人就是执着,本仙不会在意人间的这些细节。” 她又一本正经地说。

“为了答谢你,送你一件宝物。”玉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一个透明的玻璃药瓶出现在空中,里面装着像是胶囊。

“刚才听到你的心声,想必这宝物可以帮到你。”

“什么宝物?”我好奇地问。

“此宝名为:后悔药,吃下它就可以回到当初做选择的时候,重新选择一次。”

我接过药,人整个还是蒙的。

再抬起头时,仙女已不见踪影。

晃晃悠悠又回到了宿舍,好在舍友们都不在。

我趴在床上,拉上床帘,打开床头台灯,开始把玩药瓶。

瓶底写着三个字:

“后悔药”

这玩意儿能吃吗?

总共6粒,我拿出其中一粒,放在眼前。

仔细地看着,真的就像是一般的胶囊。

天上的宝物,这么现代化?

也许是仙女下凡后,宝物也得因地制宜吧。

我又凑近了看看,想找出点特殊之处。

突然,床帘被人猛地拉开。

一声大喊,配合着一双手,往我头上一拍。

“你在干嘛!”

我慌得一下直接把药塞到嘴里。

强行咽了下去,药瓶连忙塞进被褥。

“鬼鬼祟祟在干嘛?是不是在看小电影,别藏了,一起看吧。”舍友色眯眯地说到。

“起开啦。”我推开他,把床帘拉上,赶紧咽了咽唾沫。

把卡在喉咙的药吞了下去。

心里一阵惊慌,就这么吞下去了?

太危险了,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我竟然就这么吃下去了,我会不会死呀?

都怪这个舍友,真后悔刚没有反锁宿舍门。

就在这起心动念的刹那,一阵头晕目眩。

清醒时,我眼前的画面已经变化。

方才还在床上的我,现在站在了宿舍门口!

“我靠我穿越了?”

手里感觉有东西,

我抬起手臂,放在眼前看了看。

还是那个瓶底写着后悔药的药瓶。

从6粒变成了5粒。

我连忙进入宿舍,这次,我反锁了宿舍门。

靠在宿舍门上我一阵心惊,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药瓶。

我知道,从此刻起,我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还剩5粒,也就是还能后悔5次呀。

我的心里美滋滋的。

广阔的人生道路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这次,我回到了选专业和大学的那一刻。

“张老师,我是安子晏妈妈呀,你给帮忙参谋下,他报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好呀,艺考成绩是过了的,但是分数也过一本线了,为以后就业考虑是不是能不走艺术生路线,直接上个一本?”我看到我妈在给老师打电话咨询。

我想起来,高考出成绩后,对未来方向上的选择一直很迷茫,当时我觉得自己音色不错,想学播音主持,以后说不定是一个主持人,我也在学理科的同时参加了艺考,没想到成绩也不错,走艺术生路线还能上比较好的大学。

缺点在于,学费是一般学生的5倍,未来就业面窄,我其实是想上艺术的,但是那时家里条件不太好,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放弃了我的梦想,最终听老师的话选了那个就业面较宽的一个专业,我还不断说服自己,那时候自己黑黑瘦瘦的,满脸痘印,上镜肯定不好看,或许我也根本不适合走艺术路线吧……

这次,

我想选我喜欢的!

“妈,我就报这个了,因为我真的喜欢,学费高的话我多去打打工,我这么优秀的,以后肯定能找到好工作的。”我笑着跟妈妈说。

“好,那你报吧,你喜欢就行。”妈妈也说。

我心里突然一阵触动,原来妈妈不会阻止我。

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她会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内心不会支持我走艺术生的,但其实,她一直都会支持我呀。

如愿上了西大播音系后,我每天都很开心。

学习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肆意地施展着自己的天赋与才华,我对未来充满着希望,以前那些顾虑都没有发生,所有人上镜都需要化妆,我越来越会捯饬自己,穿衣,护肤,俨然已经不是原来屌丝般的男娃了,广播站站长,大艺团主持出镜,采访学校领导,组织校园快闪活动等,渐渐的,我在学校小有名气。

一晃到了毕业,真快活呀,这才是青春洋溢的大学四年呀,我永远记得4年前的那天,我吃下1粒后悔药,改变了让我后悔的决定。

我也深知,后悔药还剩4颗,我不能轻易去使用,可今天,我想再用一颗。

大学四年,我虽然活得很快活辉煌,但我一直有个遗憾,就是没有谈一场像样的恋爱。

小有人气的我,喜欢上了她,可骨子里的自卑,让我无法鼓起勇气表白。

大二的那年夏天,学校情人坡旁的一棵柳树下,她在拉着小提琴,我在她身后不远处躲着,微风吹过她的发丝,将她的香味裹住,送到我鼻尖,我手捧着一束鲜花,不断调整着衣领、来回踱步,嘴里重复练习着表白的情话。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准备走向她时,突然一个男人走到他身旁,我远远地看着,他们好像相谈甚欢,那个男人高高帅帅的,在他们的欢笑和并肩走远的背影中,我捧着花的手放下了,抖落在地上的花瓣,失魂落魄地宣告着任务终结。

可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呀,知道有人无时无刻在牵挂她,知道那未署名的礼物出自何人,那夜中默默为她护送的人,那提前帮她占座的人。

不管了,来吧。

我看着手中的药瓶,取出一粒药。

随即起心动念,后悔那天的犹豫,

那错过的表白。

微风拂动,还是那股香,暖暖的阳光掀开我朦胧的眼,眼前还是那浸在提琴声中的曼妙人儿。

“嗨……”我从背后叫道,她停下来看着我。

“你拉得真好听。”话一出口,内心难掩尴尬,支支吾吾的,那些反复排练的情话像是上战场的新兵,躲在喉咙里不敢出来。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如愿以偿,表白那天,那个高高帅帅男生依然走了过来,原来他是远远听到琴声,特意来邀请她参加一场演出,我松了口气。

于是,我的大学生活更加快活了。

就这样,后悔药带来的人生的改变,让我不可自拔,深深上瘾。

毕业后我面临选择,是留在西安安稳度日,还是去到大都市上海感受风起云涌,几经权衡后,我决定和女朋友留在西安,我幸运地拿到西安电视台工作,就这样过了3年,我却越来越受不了公司内部的迂腐,很低的工资,以及那一眼能望到头的未来。

心里非常后悔,后悔当初没选择去大城市上海体会风起云涌,当时有个传媒公司向我递出橄榄枝,业务很新,那时我很犹豫。

这次,我又吃下了一粒后悔药,选择带着女朋友去了上海。

我在上海签了一家传媒公司,那时直播刚刚兴起,我幸运的赶上了风口,成为了一名网红,全网千万粉丝,一场直播的收入就有100万,上海的纸醉金迷是给有钱人准备的,那时的我,正是其中的一员,我陶醉了。

深夜,伴着酒意,我躺在床上,感觉这一切是那么不真实,望着药瓶中剩下的3粒后悔药,心中泛起一丝焦虑,还剩3次机会了,可得省着用了,现在还不到30岁,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少后悔的事情呢,回想自己一路走来,有太多次想要冲动的吃下后悔药,可是都忍住了,我知道,一定要在重要的人生节点去使用,因为重要的节点上,一步踏错步步错,我一定要谨慎。

随着事业水涨船高,我账户里的数字已经到了8位数,可人性是贪婪的,我也不例外,我盯上了资本市场,想要让账户里的数字再多出一位,这样我就达到一个小目标了。在美好的妄想中,我开通了港股通账号,在那个人人喊牛市的时间点,我跟着各路财经大V,自己身边金融圈的朋友,一把梭哈,投入全部身家。好像明天,或者下周,我就会成为亿万富翁。

刚开始涨得是盆满钵满,直到有一天……

我被电话铃声吵醒,“快,快看股票,跌了,全都跌了。”朋友那头颤抖的声音让我睡意全无。

我打开账户,一片绿色,暴跌!一天之内跌个精光。

也许是黑天鹅事件?也许是公司爆雷?

可我来不及思考了!

“药,药,药在哪……”

我疯了般地找那个药瓶。

可是,找不到了,我瘫倒在床上心如死灰。

一连几个月,我都陷入疯狂,疯狂地找,工作也在糟糕的状态中丢掉,身体健康和精神状态都跌入谷底,她也离我而去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

“叮咚”,我回了西安老家,按响家的门铃。

我妈打开门看我一脸憔悴,我没理她。

往沙发上一瘫。

“你是咋了,这么无精打采。”她问。

“其实我……”我很纠结,纠结要不要告诉她这些。

我告诉女朋友破产的情况,她离开了我,我怕我再告诉家人,同样也会失去他们。

“你看看你,肯定又是熬夜了,你现在还年轻,一定要爱惜身体,要健康自律,我上次去你那边,帮你整理房间,翻出一瓶药,那药连生产日期都没有,可不敢乱吃呀。”她唠叨。

“什么药?”我猛地冲沙发上弹起,抓着她的肩膀奋力地摇晃。

“在哪里!那个药在哪里?”我瞪大双眼,像是毒瘾犯了的淫君子。

“哎呀呀,你把妈弄疼了,那个放到书房了。”妈妈指着书房的方向。

我冲了进去,找到药瓶,掀开瓶盖就往嘴里倒,来不及喝水,就是干咽下去,不知何时,我的眼角泛出了泪花,像是因为被噎了几下,又像是喜急而泣吧。

我又能后悔了,我又能做出新的选择了。

这次,我坚决不碰任何投资了!

那天晚上,我呆呆地躺在床上,心里还久久不能平复,这一切都太梦幻了,手中的药瓶,还剩下最后两颗。

我得把它藏好,不能再丢了,我把它放进木盒,小心翼翼藏在保险柜的最深层。

“亲爱的,我回来喽!”门口一声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女朋友踢掉高跟,慵懒地向我走来,看着眼前美艳的女人,我不禁恍惚,她在我失魂落魄时选择离开我,我到底该爱她还是恨她呢。

思绪踌躇中,唇被人深深地吻住,脖子被白皙的手臂挽上了,一股浓香袭来。

“发什么呆呀,最近我们一直在沟通的品牌商同意合作了,你是大功臣哦,今晚,好好奖励你。”她在我的耳边娇羞地说道。

我依然愣在原地,心里早已没了往日的激情,看着眼前的人不禁叹气,虽然现在的自己依旧很爱她,破产的事情也不再发生,但是那种复杂的心情还是难以释怀。

她见我无动于衷,就开始主动起来。

右手轻抚着我的胸膛,左手挽着我的脖子。

嘴唇的亲吻越发得深了,舌头交织了起来。

后来,就到了最开头的那一幕,她怀孕了。

当然,我又后悔了,药还剩最后两粒。

我吃了一粒,麻烦依然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后来我们结婚了,3年后的婚姻状况一地鸡毛,她性情大变,犹如泼妇,好吃懒做,纸醉金迷,我们早已没了往日的激情,一次激烈的争吵,我们嚷嚷着要离婚,我摔门而去,身上带着那瓶后悔药,这段婚姻是不是也让我后悔了?一个人的时候多潇洒的,我扪心自问。

走在黄浦江边,我望着远空中的月色,思绪翻涌。

“只剩一次机会了呀……”我不禁感叹,自己是不是用得太快了,只可惜这药原本只有6粒,可人生中值得后悔的事却有千千万万件,我发现我想要的那么多,我想后悔的那么多。

我想回到童年,在爸妈打架时没有举起那片玻璃,砸向生我的男人;我想回到初中,在被打倒时奋力反抗;我想回到高中,选文科而不是为了就业好就去读什么我不爱的理科;我想回到刚毕业工作时,把电脑拍到领导脸上;我想我从很早之前就能不再熬夜……

能后悔的事情太多了,可是药总有吃完的那天。

突然回想起看过的一本书,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故事的主人公家境贫苦,每当家里有重大变故需要用钱时,许三观都去卖血获取一笔不菲的收入,终于到老的那天,他不能再卖血了,突然一阵凄凉,再也没有什么百宝锦囊能在他危难关头救他于水火之中,现在的我,也和许三观一样吧。

人生有那么多的选择,选过了就过去了,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这就是人生啊,完美的、毫不出错的人生就一定幸福吗,看着当下的生活,我觉得不是的,因为人永远不满足,永远不接纳,永远趋利避害,永远抗拒命运。

“去你的吧!”

我用力把仅剩一粒药的药瓶向江里扔去,

我不想再后悔了,

我也不会再后悔了。

咕咚一声,小小的药瓶朝江底深深沉去。

“子晏。”一个女声从背后传来,

我回过头,是她。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吵架后主动来找我。

那天晚上,黄埔江边的风吹得很舒服,

我们好像聊了很久,就像刚认识时的那样。

水中透明的药瓶映着外滩边的霓虹闪烁。

没有人看到的是,

原本刻在瓶底的“后悔药”三个字,随着水波的荡漾渐渐消散殆尽。

仿佛在诉说着:

这世上,

哪有什么后悔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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