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来武汉出差开始,很多时候会想同一个问题“人为什么活着?”,也理所当然地没想出答案。早上背着包等电梯时、坐在车上去上班的马路右边的樱花树灿烂地 粉粉地涌进我的视线时、和一群人一起工作、嘴上手上停下来时;下午六点休息时、低头做着笔记,抬头望了一眼窗外不清晰不活泼的傍晚时,会想到这个问题。持续地想一个问题就像长时间地想一个人一样,这种想念像长在我身体里面了,意识到时不会疼痛、没有想要摆脱的挣扎、它和我的日常生活平行相处,彼此独立、谈不上友好、只是也不会互相干扰。闲着的时候想,忙的时候它自动冒出来,像在身体里设置了闹钟一样。
尽管还是不知道“人为什么活着”,但是当这个问题已经不用施加意识就能浮现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个好处就是:慢慢地我基本上能够保持冷静、不管是一群人还是一个人时自己都是一个状态。有时候我觉得人不过就是一群穿得体面吃得讲究的动物、大家一起协商游戏规则、每个人各尽其能、以使得关于我们吃穿住行的买卖能够整体上有秩序地进行下去。这样一群群居着彼此需要着的动物,彼此纠结、爱、憎、恨,小小的身板里还长出一些阴暗的自以为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小黑暗,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一边滴溜着眼睛四顾八方;有时候还会有几只动物还联合起来欺负或者杀死一只动物。有时候我看着我前面的一群人,会忍不住地笑出来,一群一本正经地认真着的动物、觉得好可爱,尽管各怀心思、各有情绪。
想到为什么活着,自然也会想到死,想到死的时候也让人平静,首先是觉得人都会死的,于是那些实在讨厌的人也就比风还轻了、比烟更快地从眼睛、从一时的情绪里消失了,因为时间太可惜了;于是那些我喜欢的在意的人就大写粗写了,一起愉快地过了的记忆越发珍惜、想更多地温柔对待,因为时间太少了、还太快了;就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柔软地不喜欢着、温柔地喜欢着。我走过那一座人形天桥、目之所及到处移动的身影,感动竟然猛然从心脏窜到鼻子,我知道此刻过了,就再没有任何一个相同的瞬间了,那一瞬间,我像听到了自己和时间擦身而过的声响,在短到来不及细想的那一瞬,只剩下一鼻子一喉咙一双眼的感动涌起。
我记得大学时我们也谈论到过死,那时候我和lemon那么确定地说过:以后就活到65岁,不是,看身体状况,如果还能够生活自理的话,就继续活着,要是不能了,就自己死掉。理由是自己都不能生活自理了,比起不能活动、还给你添麻烦,死掉还好一点。去年十二月的一天,上班和一个和我妈生肖、血型一样的日本人聊天,他说道他妈妈去年去世的事情,我想到我妈妈,就只是想了一下如果我妈死了,单单只是这样想了一下,心就猛地缩紧、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如果我妈不在了,这个世界好像瞬间变得好大好空距离我好远好陌生。晚上回到酒店给我妈打电话,对她说:我以前总是想等我到了六七十岁,那时候活着也没啥意思了,肯定要自己解决掉自己的,但是我今天想到要是哪一天你死了,就觉得好难受。我也想到,要是我知道明天或者明年我就要死了,那么我会把时间用来做什么呢?肯定不是工作、不是钱,我最先想到的东西就是我应该珍惜的东西、用什么也换不来的东西。活着活着,好像慢慢把很多事情当做理所当然了,也好像有点得意忘形、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了。她说你说什么傻话呢,你的生活才刚开始就说什么死不死的,但是妈妈有一天肯定是要死的,她最后稍微一点不自觉变低了的声音里,是她的舍不得和不放心。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从那一天起,我心里那张时刻提醒着自己想做什么的便签纸上就多出了一行。
十点钟下班回酒店的时候,武汉的交通难得的通畅,车飞快地驶过爬满红绿灯的饭店、酒店、KTV、公寓、商场,在和旁边的车擦身而过响起的风声里,以前那么那么喜欢过的人在那瞬间冒出来,没有爱、也没有恨,想到我们都还好好地活着、感受着、生活着,心里生出平静的踏实、满足、欢喜。
昨天给我妈打电话说”我还记得小时候你牵着我的手去学校报名,那时候感觉你好高大,因为和你并肩走着时我仰起头还看不到你的脸,时间好快啊,生命是不是太短了?“,她说”是啊“,明天、后天、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现在可能有点糟糕、但是也应该在现在的基础上最大地快乐地生活,尽量任性地生活,快乐一天赚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