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周院长亲自将我送到了杭州,然而我并没有因此如想象中一样,被人高看一眼。T主任在当晚的谈话中,直截了当说我来得太晚了,因为我一直不来,导致要高升的同志没办法走——我不过是晚来了2天而已,因为周院长要送我,我需要凑周院长的时间。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我也在鸡飞狗跳中完成了对杭州最初的适应。摸清楚了食堂在哪里、文印在哪里、理发在哪里;知道了这也很秘密,那也很秘密,最要紧的就是保密的事;被迫接受了这也很急、那也很急的设定,每天在办公楼之间奔波,衬衫永远是湿的,简直怀疑我是找了个长跑的工作;住在1个小时车程之外的地方,清晨要早起赶车,晚上要深夜赶车,在远远看到车开过来的时候就打开扫一扫,上车前扫好健康码,上车后迅速切换成乘车码,熟练地就像我身边那些已经奔波了好多年的杭州人。
昨晚C主任也找我谈话,最主要的内容是可想而知地要给我加压,希望我迅速上手,希望我好用、能干、能吃苦、晚上和周末按时加班。正如所有领导的套路,他先给我画了个饼,说T主任很快就要高升,去基层担任领导职务,某94年的姑娘毕业后就到了JB,工作6年之后,已经在某基层院挂职副院长了。组织把我放在JB,是相信我的能力,别人会对JB的人高看一眼,而我也应当为此自豪。JB的人要自我加压,要有“标准”,丢了“标准”就如同丢了脑袋。C主任的说辞与T主任别无二致,只是语速和语气上的差别。而对以上这些,我在来之前就在心里早有预期。
晚上回家漫长的公交车上,我感到无聊——不是对车程感到无聊,而是感到人生无聊。我现在如同爸爸此前所说的,“站到了队伍里”。我看着这条队伍蜿蜒漫长,没有尽头。人们通过忍受痛苦、牺牲很多乐趣来换取停留在这条队伍之中向前趋步的资格,在某一个节点上,取得了领导职务,此后仍旧是无尽地等待,仍是漫长的队伍,仍是无穷的工作,直到有一天退了休,走到了队伍的尽头,丧失了一生为之奋斗的全部权力,在追忆和不甘中度过余生。这真的是很无聊啊。
然而,这仍旧是最幸运的版本。更加不幸地版本,是因为某件事或者某方面能力的缺陷被剔除出了队伍,只能在机关中浑浑度日,收发文件,像那个内勤一样,抱怨“什么破事儿都找我”。权力从未临幸过,所以也无所谓丧失。只在一日复一日的撞钟点卯中熬到退休。这确实更加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