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一家私人企业准备对学校里符合“品学兼优,家庭贫困”的学生进行资助,陈主任联系上了我,询问我班级里边是否有符合条件的人选,我第一个想到了傅小樱。
因为要写申报材料,我觉得有必要要对傅小樱的家庭进行更加深入更加系统的了解。于是在一节自习课上,我通知傅小樱到办公室来。
“老师,你喊我?”傅小樱朝我办公桌走来。
“来,小樱,坐。”我向她打招呼,并嘱咐她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
我定了定神,说道:“是这样的,校外一家单位准备对咱学校里的一些品学兼优但家庭条件一般的学生进行资助,之前和你聊天知道你家里边情况不是太好,现在我想系统全面了解一下,如果可能的话,尽量给你有所资助。”
傅小樱似乎有点紧张,但我知道,她是一个质朴、开朗的女孩子。
“咱家里边详细住址是?”
“田庄傅家村人。”
我拿笔顺手写在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空白A4纸上。
“你爸爸是经常在外地打工吗?”
“不是的,农忙季节他就回来种地,闲时他就外出打工。”
我之前和她父亲见过一次面,她的父亲在工地上做一种疏通下水管道的工作,他是一个皮肤黝黑、粗糙,但言谈缓慢、有条理的中年男人。
“家里边种了多少地?”
“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她有一点紧张地笑,她毕竟才十二岁。“我妈妈可辛苦啦,去年我爸爸在工地上伤了右手,很长时间都没法出去工作,家里全有我妈妈一个人干活,回来还要做饭,照顾我弟弟。”
“你弟弟今年几岁了?”
“他今年都八岁了。”
“他能说话吗?”
“不能说话,整天还是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妈妈喂他一口饭吃,他就吃一口。”
“那他神志怎么样?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心里边知道事吗?”
“他心里边知道的,他眼睛会转来转去,有时我还逗他玩。”傅小樱笑着说道。
事后,我查了查脑瘫患者,这样的病人并非完全丧失心智。只是他的弟弟脑瘫伴随的癫痫病症以及下身的瘫痪让我感觉有的人的一生竟会如此的不幸。
“那你大姐现在还需要照顾吗?她出嫁的远吗?”
“不远,就在我们邻村,不过有时还需要照顾。”
我无法再残忍的询问关于她母亲还有大姐患有癫痫病症的细节。只知道她母亲还吃着药,近两年来病情有所好转,不再经常犯病。但她大姐的状况我实在没法继续深问。
“家里边你爷爷奶奶还健在吗?他们需要你们照顾吗?”
“我爷爷已经去世了,只剩我奶奶,她大概八十多岁了,有时候我会去看看。我们没住在一起。”
“那你奶奶平时谁照顾?”
“我叔叔经常去照看的比较多。”
“现在这个奶奶是你亲奶奶还是你现在这个爸的?”
“是我亲奶奶。老师,我现在这个爸不是我们这的人,他是外地一个人过来的。”这一点,我之前倒是不曾知道的。
“哦,等于说你妈和你爸离婚之后,认识了现在这个爸。”
“老师,我爸妈没有离婚,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亲爸在工地上发生事故去世了。”她急忙解释道。
我感到一阵惊愕。
之前在我肤浅的交谈中,我揣测傅小樱的亲生父母是因为种种缘由而离异的,今天才知晓她的亲生父亲竟是那般状况,我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好了,小樱,我大概了解清楚了。回头我会如实写个资助申报材料递上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争取给你申请到资助。这件事你回去后谁都先不要说,好不好?”
“恩,好的。”
“还有,如果资助批下来的话,给你什么你就拿着,多多少少可以减轻你家里边的一些负担,你心里边不用多想什么。如果万一条件不符合要求,说明可能还有更需要帮助的同学,对不对?总之保持你的优秀品质,踏踏实实学习,以后上了高中上了大学,还会设有很多奖学金。”
“好的,老师那我先走了。”
傅小樱离去后,我快速写完了资助申报材料递交给了陈主任。
晚上回来的路上,我想到了傅小樱,想到了傅小樱的家庭,想到了她去世的父亲,于是想起了托尔斯泰的那句名言“幸福的家庭何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不幸,也许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回到家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看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于是拨打了傅小樱家长的电话。接听的是她的母亲,我简单地叙说了关于学校要资助学生的事,然后探问道:
“现在政府不是在执行‘精准扶贫’政策嘛,想了解下咱家属不属于扶贫户?”
“我们家还不属于,小樱他爸之前也向村里报过材料,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里没通过。”她的声音颤颤的,很缓慢。
“按说,像咱家这种条件应该是属于扶贫户的,怎么会通不过呢?”
“那谁知道,村里有些家庭条件比好我们好的太多了都通过了,我们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通过。”她的声音依然颤颤的,很缓慢,但没有一丝抱怨的语气。
最后我说了一些希望之类的话,就和傅小樱的母亲做了道别。
傅小樱母亲所诉说的事,我并不感到惊讶,相反对于我的耳朵所言,这似乎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不公正之事历史上时有发生,哪怕即使是现在所谓的清明盛世。不公正犹如人身上的恶性毒瘤,并非一朝一夕能除掉,但我们依然寄希望于执刀人,一刀一刀把它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