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奇怪的睡眠病在士兵之中蔓延开来,患病的士兵们噩梦缠身,纷纷被送往了一处临时诊所之中接受治疗。乱世之中,这座似乎与世隔绝的医院仿佛世外桃源般宁静且充满了启示。”
作为一个独立电影人,他始终游离在泰国电影的官方体系之外,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他拍摄了好几部影片,主题包括梦境、自然,性(包括他本身的同性恋经历),西方对泰国和亚洲的认知等,在形式上也突破了传统的叙事方式和拍摄方式。
2004年阿彼察邦的《热带疾病》获得了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奖,2010年《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获第63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奖,2015年,他带来了《幻梦墓园》。
电影的故事背景来源于导演阿彼察邦生长热爱的孔敬,所以这部电影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爱在孔敬》。
一间收纳患上嗜睡症伤兵的医院,女主金吉拉(金吉拉·潘帕斯 Jenjira Pongpas 饰)是一名平凡的家庭主妇,亦是医院内的志愿护士。
阿肯(雅琳帕特拉·鲁安格拉姆 Jarinpattra Rueangram 饰)是一位灵媒师,她通过通灵的方式使家属们和那些患病的士兵们相见。
莱特(班罗普·洛罗伊 Banlop Lomnoi 饰)亦是这些士兵之一,可是一直没有任何人来探望他,他的存在引起了金吉拉的注意。莱特有一本记满了奇怪图案和文字的笔记本,也许事件的答案就埋藏在其中。
莱特在一次护理中醒过来,也看到了身边的金吉拉。他们聊天吃饭,莱特听金吉拉讲自己的外国丈夫,莱特说自己在梦中能闻到一切东西的气味。两个人互不相识却能如同多年好友一般互相倾诉衷肠。
伤兵无意识的清醒,无意识的昏迷。上一秒可能还能够镇定自若的讲话吃饭,下一秒就会倒头睡去,而周边的人已经视作常态。
一次偶然,遇见了化作人形的圣殿公主,圣殿公主告诉她,这间医院在很久之前是王国的墓地,沉睡的士兵们在梦境中为效忠君王而互相厮杀。
在泰国政府的军事强权政策下,士兵根本无法抉择自己的意志,国家更多的是指挥士兵的生命,掌握着生杀大权。任何一点违反政府之意的行为言语都会被送进监狱。
阿彼察邦隐晦的指向了死去的君王统治,也对应了现如今陷入昏睡的士兵们,他们不再被统治,被剥夺意愿,他们以沉睡的方式无声对抗统治阶级的专职和霸横。
而看到鬼神的金吉拉也并没有显露出恐慌,而是在一阵惊奇过后与之随意交谈,导演摆出的人鬼神平等的态度,令我感到亲切许多。
医院为嗜睡的士兵们购置了一种光学装置,他们会变幻五颜六色的光,使士兵们不再受到噩梦的侵扰。
事实上早前MIT神经科学团队用特殊频率的LED灯成功消除了小鼠大脑里的阿尔茨海默病的「万恶之源」β淀粉样蛋白,这一点也是导演的灵感来源。
这种类似装置艺术亦真亦幻的场景设置还要归功于阿彼察邦曾经指导拍摄过一些视频短片装置作品,这种五光十色时而炫目时而阴森的效果,真的使人仿佛置身梦境。
“除了士兵。阿彼察邦用一些简单的镜头勾勒出了大社会背景下的那些边缘人形象,都有着与身边景物截然不同的反差。"
电影中除去两个移动镜头,剩下都是固定镜头,整个电影的氛围沉重浓厚,就像是置身在亚热带的潮湿和粘腻之中,一蹶不振的瘫软全身。
宽阔的场景中透出的也不是舒心感,而是一种更为无力的怅然若失,无法掌握过去或是未来。
阿彼察邦在电影语言上突破了传统的叙事风格,不是在用尽全力讲故事,而是利用空间时间上的关系串联起剧情人物,甚至所想表达的思想。他的影像风格同蔡明亮《郊游》,淡化了人物故事,松散的多点呈现。
阿彼察邦的镜头带着一种催眠的力量,死死勾住你的双眼不放,但是直到眼睛干涩麻木一切都还是原样。
除了静态,阿彼察邦在电影中还插入了几个水桨翻转的镜头。他总是愿意展现亲水的一面,即便是没有意义的翻转拍出水花,都好像能让人心生雀跃。
“哪怕是死了,水对我们仍然很重要。我们会把骨灰撒进河流,我父亲的就是,我的将来可能也会撒。”阿彼察邦说,“但当河流迅速干涸,人们从河床挖沙子,然后我们就成了湄公河两岸新建筑的一部分。”
莱特通过灵媒的身体与金吉拉对话,带领她参观一座宫殿——而在观众看来则是一片充斥着来自Sala Keoku的水泥雕塑的丛林。
Sala Keoku是由一位充满争议的神秘主义者/艺术家Bunleua Sulilat在融合佛教、印度教、泛灵论和世俗艺术等多种风格之后设计的公园。
尽管充满了诡异不详的感觉,但是一切在冥冥之中又与轮回转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神鬼之说,导演只是浅浅带过。
整个电影的节奏是缓慢的,犹如吹过一阵温和的夏风,但同时又能凌烈的刮你一下,那暗藏在夏风之中的悲天悯人,那挣脱不开急甩不掉的失落感,正是阿彼察邦在试图诉说的。往日繁华的王宫,威严的权利象征,那一砖石一玉瓦,又何尝不是岁月长河里的废弃物。
除了士兵所代表的一类静默反抗的人,还有金吉拉这样看到最后了然一切却什么都无法做的人。正如天空中飘过的草履虫一般,可能吗?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终将伴随她一生。
在影片的结尾,金吉拉瞪大了双眼想要从梦中醒来,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