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匹河乡，每一个村寨都有一座基督教堂。每座教堂十字架矗立的屋檐下都有“神爱世人”这四个字。这几日，在老姆登，在知子罗，这四个字让我们这些异乡人有了更多切实体验。
匹河怒族乡每一年的圣诞节庆祝活动会在乡里不同的村寨举行。今年，这里的圣诞节庆祝活动就定在了山顶上的知子罗基督教堂。
整个庆祝活动是从12月24日下午五点左右开始的。从老姆登的姊妹花客栈出发，沿山路往山顶上走，大约走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走到知子罗基督教堂。
尚未到达教堂，就远远地听见从教堂方向传来的柔和的歌声～这歌声与众不同，因为全是用傈僳族语唱的赞美诗，这歌声既有着传统的赞美诗旋律，又有独特的傈僳族民族唱法揉入其中。虽然我一句也没听懂，但这纯净而圣洁的歌声和旋律却是非常地动人。
在知子罗教堂前面的平坝上，早已聚了不少前来参加庆祝活动的当地人。还有两三拨从其他村寨赶来参加活动的冲锋衣们和几个像是什么媒体单位的，扛着长枪短炮穿梭在人群中拍来拍去。平坝入口处，有一组身着怒族传统服饰的人正在一个人的指挥下唱着赞美诗。刚才那歌声就是他们唱出来的。
平坝上摆放着十几张小木桌和凳子。同行的怒族大姐说，一会儿参加活动的各族信众都会在这里吃晚餐。晚餐后，庆祝活动就正式开始了。
正说着，只见有人抬了两个装满米饭的超大竹簸箕往坝子中间一放，又有人在旁边的长凳上放了几大袋一次性的纸碗和筷子。另有几位帮厨的信徒端着塑料的菜盆，在厨房和坝子之间来回穿梭。怒族大姐领着我们先去盛饭，并让我们随意坐在坝子中有空位的地方。我正搜索空位时，忽被一位花傈僳族大妈拉住，她热情地邀请我坐在她们那一桌。一桌笑容可鞠的傈僳族大妈婆婆们见我坐下，忙不迭地把桌上的两大盆菜往我这边推，让我先吃，不要客气。吃饭前，大妈婆婆们一起埋下头、闭上眼，由紧挨着我的那位大妈诵读祈祷词。我们也停下筷子，听她们祷告。她们个个神情专注虔诚的样子，让我们外人也不由自主地神色庄穆起来。
祷告完毕，晚餐开始，我盛的半碗饭，总是吃不完、也见不到底。因为热情的大妈婆婆们，每见我吃两三口饭菜，就往我碗里夹更多菜，还用生硬的汉语劝我多吃菜多吃肉。直到我再三道谢、再三表示吃好了、吃不下了，她们才笑眯眯心满意足作罢。
此时，平坝里的人越聚越多，教堂门前围坐的人也多了起来。同桌的大妈又邀请我们一会进教堂去看她们唱歌。今晚主要是各个村寨教堂的唱诗班轮番上台表演唱歌，还有当地最受尊敬的老牧师讲经，一直会持续到夜里十点多。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夕阳悄悄地躲进了高黎贡山顶上的云层中。只见万道霞光从山峰间、云层间透射过来。那一瞬间，我脑海里蹦出了一个词：上帝之光。
平坝里亮起了灯光，灯火通明的知子罗教堂也陆续坐满了信徒。
我们坐在教堂左侧、一个紧靠着讲经台的长椅上，等着第一个唱诗班上台。教堂中间原来用于祷告的一排排长椅都被抬到门口，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铺满了干松柏枝叶，信众们都盘腿坐在上面。男人们集中坐在左侧，女人们和小孩子则坐在右侧。
讲台上，主持活动的一位执事用傈僳族语说了一番话，应该是开场白之类的。台下信众们传来一阵笑声。一位抱着一台手风琴的男人在讲台右侧坐下。很快，在执事的引导和指挥下，大家纷纷从随身挎的包包里拿出一本书，按要求翻到相应的页码，然后教堂里和教堂外的歌声同时响起。第一次，在教堂里听这么多人充满虔诚地唱赞美诗，而且还是带有民族特色的吟唱，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很难用言语来表达和形容。
在他们唱的过程中，我偷偷瞥了一眼前面那位怒族青年手里的书，看到上面印有着简谱。那年轻人很认真地很大声地唱着。不仅仅是他，周围的、几乎是整个教堂里外的信众们都是这么认真虔诚、饱含深情地唱颂着。这歌声没有什么演唱技巧，可是却让听的人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平静与祥和。
他们一连唱了几首不同的赞美诗。接下来，是讲经环节。开始前主持执事特别强调，参加活动的外来旅游的朋友这一环节不可拍照、不可走动、不可说话。教会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牧师走上讲台，颤颤巍巍从彩色的花袋里摸出一张纸，开始宣讲起来。
我们完全像听天书，一点都听不懂。不过从他抑扬顿挫的声调、丰富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可以感觉到他正通过比较生动有趣的语言讲解着圣经故事。而台下聚精会神聆听的信众时而发出阵阵笑声，时而认真点头，也证实了我的这种揣测。
讲经的过程中，教堂里意外停了几次电，但出乎我的意料，并没有人因此喧哗或者起来走动。大部分人不约而同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依旧一边认真地看着手里的圣经，一边听着老牧师继续讲经。老牧师也是如此，仿佛停电这事压根没发生。
在后来集体唱赞美诗的时候，又停了三次电。人们依旧是一手持着电筒照明，一手拿着赞美诗的歌谱，虔诚地唱着。昏暗的教堂里，电筒的光亮星星点点，照印着一张张虔诚而深情的脸庞。
接下来，是每个村教堂的唱诗班上台演唱不同的赞美诗，一首接着一首。这种原生态演绎赞美诗，让人越听越有味道、越听越有感觉，听到最后，我们这些外来人都忍不住一起哼唱起来。
第二天依旧是各村寨的歌舞表演。我们也终于欣赏到了传说中傈僳族四声部唱诗班的天籁之音。那无伴奏四声部所演唱的赞美诗别有一番味道，每个声部层次分明，高低声部衔接巧妙，又很有节奏感，让人听了不由得心生欢喜。
而极具特色的傈僳族和怒族的舞蹈也吸引着我们的目光。男女老少们身穿自己民族的服饰，在台上台下载歌载舞。他们并没有花哨高难度的舞姿，每一个动作都是和他们日常的生活劳作相关，再融合了他们对圣经的理解，编排出了这样简洁而独特的舞蹈。
听说这里的圣诞节庆祝活动还将持续几天，而我们即将离开。我想，到过这里的人大约都不会忘记老姆登、知子罗，以及在这里度过的圣诞节。
此刻，已是深夜。教堂外，整个村寨被漆黑的夜色笼罩，教堂里的歌声依旧流淌着，村寨里有零星的灯火隐在山林间。有怒族老乡在山路旁点燃了烟花，也点亮了这里别样的圣诞节之夜。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