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罗云熙觉得这话没羞没躁的,但是吴磊的语气又真诚纯粹得全然没有一点杂质,让他也不由为之动容。他抬起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大男孩儿。
他们契合得惊人,经年累月的功夫打磨出的躯体,可以容许他们做任何新奇尝试。罗云熙的身体柔软而强韧,当吴磊把他的清瘦的脚踝架在肩头,用面颊磨蹭着他的小腿时,依然可以毫不费力地亲吻他的嘴唇。
然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循规蹈矩地拥抱在一起,间不容发,吴磊温柔而坚定地楔入他体内,罗云熙也尽力打开身体接纳他。就像他们第一次做爱时那样。
其实第一次吴磊表现得很糟糕。两人各自回家过年,确立关系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金风玉露一相逢,稀里糊涂就做了。吴磊乍一开了荤恨不能一顿管饱,第二天搂在一块儿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怀里的人有些发烫,才开始后怕起来,自责得不得了,但是一反省又是一阵血流加速,跳起来不知所措地原地打了几转,决定一展真男人本色好好照顾男朋友,就从做顿饭将功补过开始。
罗云熙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脑门上一块毛巾凉飕飕,第一感觉是被人打了,缓过劲来随即懊恼不已。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打腹稿,然而洋洋洒洒三千字批斗在看到端来早餐小心翼翼蹲在床边的吴磊时,噗地一下就烟消云散,心里感到一阵欣慰,崽都会做饭了。
直到吴磊跃跃欲试地喂了一口到他嘴里,罗云熙喉头一哽,感觉自己受到了二次伤害。
“我以为你给我吃的屎……”罗云熙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啊,真有那么难吃啊……我尝尝。”吴磊很受打击,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委屈巴巴地接过勺子往自己嘴里送。
“你居然自己都没尝过就敢让我吃!”罗云熙气结,一把抢下勺子来,“尝个锤子尝不要尝了,这就是粑粑。”
“要不然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吃好了。”“下午三点钟你买个锤子的吃的,老实在家待到!”
罗云熙说着起身下床,嘶了一声,一脑门子官司地扯过被子往身上一卷,摇摇晃晃地杀去厨房,吴磊缩手缩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踩他脚后跟。
罗云熙比平时暴躁很多,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他认识吴磊的时候吴磊才十六岁出头,总是不自觉地依然把他当做未成年人,而且吴磊现在高中都还没毕业,这让他有一种带坏小孩子的负罪感。
“就剩半条命了还得做饭,吴磊你是不是人。”罗云熙裹着被子抄着锅铲,说话有点瓮声瓮气,奶凶奶凶的。吴磊在他身后连人带被子拦腰抱住,支撑着他的身体,扶着他的胳膊替他稳住炒锅,下巴搁在他颈侧。
“我错了嘛。”吴磊嗫嗫嚅嚅地做小伏低。
“认错痛快,就是不改。”罗云熙不轻不重地捣了他一胳膊肘,“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成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吴磊福至心灵地领会到了罗云熙暴躁的根源,两手搂紧他,下身亲昵而粗暴地顶了一下,“你还觉得我小吗?”
“给老子爬!”
“哎呀我真的知道错了。”吴磊举起三根手指讨好地凑到他面前,“以后一晚上绝对不超过三次,好吧?”
“爬开!”
16
虽然课程加上天气因素考虑留出的时间也一共只有不到一个月,吴磊临行前还是好生腻歪了一番,硬生生把罗云熙从一开始的依依不舍温声软语磨成了干脆利落的莫挨老子赶紧爬出切。
飞机刚落地,吴磊立刻就一个视频越洋回国,看着屏幕里罗云熙强撑着惺忪的睡眼,问他安顿得怎么样,吴磊心里又很内疚。
于是每天上午和晚上睡前,罗云熙都会接到吴磊事无巨细的一日报备。
“理论课英语好难,性命攸关的东西不学又不行,全是专业名词,恶补一个月的英语根本一点用都没有该听不懂还是听不懂……还好有翻译噢,巴适!”
“今天第一次双教练跳,哥给你看照片。”随即发来的照片是从下方拍的,吴磊被两个教练员装束的人夹在中间,双手在头顶张开,表情被风吹得有点狰狞。“看我空中的英姿!”
罗云熙回复他说:“好像个癞疙宝。”
“叠伞要命了,真男人开伞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还要自己叠回去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多云,还好到中午就放晴了,马上登机啦。”配图自拍笑得没心没肺。
“教练夸我空中转向和空翻做得特别好,我说我练过中国功夫,现在他们已经被我圈粉了。”
“开始单人跳了,今天这一次飞机爬到四千多接近米,没吸氧已经有点胸闷了,但是可以自由下降七十秒,开伞前的速度比高铁还快,感觉可以直接穿透地心回到四川盆地。”
“哥我好想你噢好想学分身术……”
“早上好,哥,今天要开开心心的,晚安。”
“哥,哎也没啥子事好说,就是想你。”
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视频通话,罗云熙每每下了课总能收到吴磊的消息,有时候是几张照片,有时候是一小段视频,有时候是噼里啪啦一直说到六十秒被啪叽掐断只好另起一条的语音。罗云熙觉得自己多半感染了手机依赖症,看手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嘴角向上勾起,眼下卧蚕弯弯。
“我也很想你啊。”
吴磊运气很好,这大半个月里天气几乎一直不错,完成课程之后飞快地积累够了跳数,临回国前已经申到了B类执照,例行来跟罗云熙洋盘一哈儿。
“可以呀二十多天跳了五十次,天上地下的,得不得绕地球一圈了。”罗云熙看着屏幕里的大男孩,笑着咬手指。
嘚瑟完吴磊又例行谦虚一下,“其实单人跳伞的话拿A照之后差别就不大了,很多人上千跳了也还是拿着A照,B照C照都莫得啥子意义。”
“那你申起耍的嗦。”
“我想早点拿到D照嘛,”吴磊一双大眼睛盯着镜头扑闪扑闪,像是要穿透屏幕直看到罗云熙的眼底,“D照能拿双人跳伞教练执照,我就可以搂着你跳伞了。我们一起从高空三千米落到地面上。”
罗云熙的下巴搁在枕头上,笑得像个小朋友,“行呀,来啊,看你什么时候跳到五百跳。”
17
回国之后,两人还没小别胜新婚几天,大学生活就开始了,吴磊是走读生,不用收拾东西搬去宿舍,两袖清风报了到,收获一堆社团招新邀请,就开开心心回家收拾东西搬去罗云熙家了。
同居转眼就是两年,期间吴磊并没有过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生活,因为他作为一个特长生,课可以不上,早上训练不能不去,不然期末一考勤拿不到素质学分。
这天早上吴磊跑着跑着,绑在胳膊上的手机突然接连震动,他掏出来一看,锁屏来电显示上赫然“小狼狗”三个大字。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个联系人,手指一点接通了电话,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喂你哪位?”
“喂个铲铲,你瓜娃子早上出门又拿到我的手机!”
“哎呀我错了嘛,你不要生气。”吴磊接着服软告饶,“你还在屋头啵?我一会儿训练完给你送回去噻。”
“送个锤子!待到学校上你的课,我去找你拿。”
“莫得事,马原翘掉就翘掉咯,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回去。“为什么罗云熙这个点才起,吴磊一清二楚,当然不可能让他出门跑一趟,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出校门跳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百无聊赖间,吴磊把玩着罗云熙的手机,随手指纹解锁了两下显然并不能解锁,锁屏上有几条天气预报和舞蹈工作室其他老师的信息,预览了一下好在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也没有未接电话。
这时候,忽然又跳出一条信息。
“罗弋,最近过得还好吗?”
没头没尾的,吴磊耳朵却立刻警觉地蹭地竖起来。
罗弋是谁?
联系人的备注是“小D”。
通常这样开头的对话,都包藏祸心,吴磊恨不得当即一句你好骚啊甩回去。他泄愤似的按了两下解锁,成功地失败了,提示输入密码。罗云熙的生日不对,吴磊想了想,恬不知耻地输进了他自己的生日。
屏幕一阵抖动。吴磊的耳朵和尾巴啪叽耷拉下来,
罗云熙打开门,就看到怼在门框上的吴磊,他个子太高,即使蔫头耷脑的也没有让体积变小,堵在门口挡光,像只巨型犬——今天他出门又忘带钥匙了。罗云熙拎着吴磊的手机抬高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吴磊扁着嘴闷闷不乐地把手机递回罗云熙手上,脚不离地拖拖拉拉蹭进屋把门带上了。
“说不听话!好多次了就是记不到!再拿错连人带手机都不要进屋!以后不准跟我买一样的手机阔阔!”
吴磊一反常态地没有凑上来撒娇耍赖,罗云熙很轻易地察觉到了他的低落,转回身在他头上揉了揉,“你啷个了咯喃?“
吴磊抬起眼来看他,“小D是哪个嘛我认不认得到?”
“小D?”罗云熙像是有点困惑,从回忆中把这个备注扒拉出来抖了抖灰,随口道,“噢,我前男友。”
接着就听到背后吴磊低低地嗷呜了一声,一头扎在他背后搂住他不肯撒手了。
“少说十年前的事儿啦,诶你从哪儿知道的。”罗云熙说着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才明白怎么回事,一手抬起来向后伸过去揽住吴磊的头给他顺毛,一手输密码解锁手机。吴磊飞快抬眼偷看,但是罗云熙修长的手指移动得行云流水,他还什么都没看见就咔地一声解锁了,跳进了信息页,对话框里孤零零的一条消息。“多少年没联系过了,就这么一条短信就让你撞上,这什么概率啊。”
吴磊下巴搁在罗云熙肩膀上,越过他看手机屏幕,“小D”最近要回一趟成都,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那你要去嘛?”吴磊满脸“不去行不行啊要去也得带我去”的潜台词呼之欲出,罗云熙想小孩子真是藏不住事噢,笑着给他吃定心丸,“去什么去,不去。”
“他怎么叫你罗弋。”
“以前叫罗弋,后来改的名字。”
“为什么改名啊?”
罗云熙抬手扶额,“因为老是遭人念成罗戈。”
两个人一边说着,抱成一团,同手同脚笨拙地移动到沙发边并排瘫倒。
吴磊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备注叫小D啊?”
罗云熙沉默了一会儿,不以为意地道:“因为我被排在了他心里第四位。”
感情这种东西,七分经营三分命定,好比夏耨春耘,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也要看旱涝风雨,回报未必每每与投入对等,尽心竭力也可能颗粒无收,但总归是种瓜种豆,所得不会比付出多太多。
还好他在我心里是排第一位的。吴磊很有底气地想。所以我也在他心里排第一位。
想到这里,吴磊又突然不平衡了。“你啷个知道我的手机密码。”
“我生日嘛。”罗云熙语气轻快,有点得意地笑着,“一猜就猜出来。”
吴磊哼哼唧唧道:“那你的手机密码都不是我的生日。”
“什么年头了哪个脑阔有包还用生日当密码噻。”罗云熙笑了两声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用自己生日解锁的就是这个狗子的手机,有点儿心虚。
吴磊感觉受到了打击,十分郁闷,沮丧地问道:“那你的手机密码是啥子嘛,我不偷看。”
“怕你看噻,你绝对猜不到。”罗云熙又得意起来,“澳门回归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