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恐惧是向下的车轮

凤姐在工作上强大得无与伦比,但在感情上耿直得一踏糊涂。

在工作上,凤姐直觉强大,目光如炬,什么猫腻都瞒不住她,纯粹是真实中的< lie to me >。

天大的坏事,凤姐总能保持内心不动如山,她会第一时间接受现实,策略上随机应变,同时保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

一到感情上,就身不由己,耳根子软。当她动了心的时候,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无论对方多么做作,说话多么夸张,她都信以为真,感动涕零。

按理说, 凤姐在风月场上混的如鱼得水,她天天培训麾下的妹子,如何如何地察言观色,如何用话术造成客户的好感。但当她喜欢的男人对她说话的时候,她却没有任何的防御力。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情商宛如初潮刚至的少女。

凤姐一旦口里承认爱上,就一心一意为对方好。似乎在她心里,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是有一个场景化的定义的。她拼命地扮演好自己道德里的女人角色,而不会如工作时那样看人下菜,有一说一。只要她把自己放进了这个角色,就把对方当作了自己的主宰。全然的、无怨无悔地将自己托付给对方。在这个过程中,掂量评估一下自己的付出,她心里都是有罪过自责的。

可惜这个世界的男人已经太习惯了女人的照顾,有几个男人会对此感激呢?男人善于顺杆爬,日久弥新地更加强化其主导地位。女人稍不顺从,就变着花样施加压力。 

凤姐看到对方翻脸报怨,冷热暴力相加,反而忍侮偷生,全力补救,变本加厉地对对方好。

当对方榨取了一切, 彻底厌倦她, 离开的时候,凤姐就像灵魂被抽空了一样。委屈自责。哪怕是对方出轨, 她仍是恨不起对方,整日思考自己究竟是哪里没有做好。

所以,现实里凤姐的感情之路甚是坎坷。

除了童年时的纯纯初恋,后面就一直不顺。 伺候过几个爱无能的男人之后,终于结了婚。世界上渣男如此密集,所以结婚并没有带来童话,撑到生了孩子,就又离了。

离婚并没有让她吃一堑长一智。离婚后,又经历了两次次痛彻心扉的恋情。

年纪大了起来之后,凤姐似乎又染上了一种心病,就是恐惧。

恐惧也分两个方面。

第一, 不管多好的男人喜欢她,她都觉得不靠谱,肯定是来忽悠她的。这一点完全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让她淡定了很多。或者说,让她学会了不去因为别人的需求而配合。

另一方面,即使她已经喜欢上对方,也会害怕将来分开伤心而玩命抵制。这一条,就坏了,如在悬崖滑落的人身子下面加上了轮子。 

这种恐惧带来的抵制是如此的早期,潜在如此之深,以至于让她几乎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不管多么一见钟情,多么久经考验,凤姐嘴上永远不能承认,身体永远不可尝试,不然就又打开了恋爱时变成弱智的开关。如果她喜欢的男人嘴里说了轻浮的话,她就会异常地愤怒恐慌。不是因为侮辱,而是因为要逃避。就像一只小奶狗跑过来舔了鼻子,但是想到将来它会死,注定伤心,现在就不能认、不能要,狠心将它推回到街上流浪。

越喜欢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抵制,越抵制就越孤单,越孤单就越渴望,越渴望就越喜欢。

身边的人仰慕她的财富和能力。没有人看到日里她煎熬孤苦的心和深夜里莫名其妙的眼泪。

只有爱她的人,才会看到,凡是看到的人,就会被心疼到。谁能容忍自己的爱人如此卑微呢?

或许有一天,会有一个坚强勇武的男人,打破这一切隔膜,让她重新恢复青春与活力。

但也许,这确实如凤姐恐惧的那样,是一个更大的坑,让她再进一次炼狱,把她的灵魂又剥去一层。

男人嘛,谁说得准呢,男人都太了解男人了,于是大家面对惨剧,出奇镇定地保持着沉默。

凤姐的灵魂就在这感情的无间地狱里下坠,剩下肉身在阳光下懒洋洋地处理尘世里的俗事。

其实吧,不靠谱和不安稳对每个人都是一样,在物质与色欲都过度饱和的盛世里,这是一种烂到了骨子里的世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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