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f your nerve deny you, go above your nerve."(如果你的勇气拒绝了你,那就去超越你的勇气吧。)
——“Wild”(《涉足荒野》)
2011年一个仲夏的午后,我和一位支教的同事往学校侧门走去。从那扇大铁门没走出去几步路,就看见一辆摩托车迎面向我们驶来。在离我们不到20米的距离,摩托车突然冲进了路边的水沟里,骑车的男孩一下子被甩了出来。“嘭”的一声巨响,男孩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坚硬的水泥路面上,因为惯性,他往前滑了一段距离。他的身体在粗糙的路面上滑动,与砂砾摩擦,发出像被撕裂了般的声音。最后,在离我们不到3米的地方,男孩面朝下的趴在路面上,身体不再动弹。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怔怔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路边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探头观望,猜测着男孩是不是死了。就在这时,男孩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我顿时慌乱不知所措。突然,同事拉起我的手往路边的商店跑去。才到店门口,同事就连忙让店主给当地派出所打电话。一样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店主边点头边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
那天报警之后,我就回了宿舍。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脑袋一直在“嗡嗡”作响。后来,我拨通母亲的电话,还没开口说话就“哇”一声哭了。任母亲怎么问,我都只顾着哭个不停,着实把母亲吓得不轻。
2013年一个初秋的正午,我一个人走在小镇的街道上。因为天热,路上没什么人,只是偶尔有一两辆货车呼啸而过。走过巷口的时候,听见巷子里传来阵阵摩托车轰油门的声响,正午的宁静顿时被打破了。已经习惯这种刺耳声音的我继续向前走着,可是,在我走过巷口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尖利的摩托车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是“嘭”的一声巨响之后,货车轮胎与路面摩擦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这时,小镇被彻底惊醒,我听到身后传来各种叫唤声,之后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我呆怔在原地,没敢回头。
那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没出门。
2017年4月3号晚上下班后,我像往常一样独自走路回家。在经过热闹的烧烤摊和酒吧之后,我走到了僻静的街区。我刚路过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商铺,就突然下起雨来。我连忙打开伞,并加快了脚步。必经的路口,路灯本来就很昏暗,加上这“唰唰”的雨水,更加难以看清楚路了。虽然不害怕走夜路,但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我一向都比较警觉。所以当我走近路口的时候,就注意到拐角处的那棵榕树下站着一个人。于是,我放慢了脚步,警惕的打量着对方。当时那个人正低着头翻找自己的衣袋,他的动作幅度大得有些奇怪。我有些犹豫,脚步更慢了下来。在离他差不多50米的地方,我才看得更清楚了些。男人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脏,而嘴里还在“呜呜呀呀”的说着些什么。我有些心慌,打算低着头迅速从他身边走过。
可是,就在这时男人突然抬起头来,好像之前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看到我的瞬间,显然愣了一下。我被他脸上扭曲的表情吓了一跳,瞬间石化呆愣在了原地。男人先是一脸狂喜,“咿咿呀呀”叫着向我这边挪了几步,我吓得立马后退。这时男人已经走到了路灯下面,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我此生都无法忘记的狰狞表情。他狂吼着冲我冲过来,我呆住了几秒,脑子里出现各种恐怖的画面,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里。待我反应过来,才转头狂奔,而他一直在身后边追边叫喊着。听到他嘶哑的叫喊声,我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了一样,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幸好男人瘸了一条腿,否则以我跑步的速度早被追上了。突然我想到了刚才路过的商店,忙不迭的往那里奔去。
我跑进店里的时候,整张脸都麻麻的,舌头跟打了结一样。我语无伦次的向坐在店门口的店员求助,乞求他送我一段路,走过那个路口。可是谁想,他竟一脸冷漠的玩着手机,都不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我死乞白赖的继续求助,对方才不耐烦的抬起头来,然而他的一句话顿时让我绝望了。“你绕另一条路回去就行了。”那个路口两分钟就能走完,而绕路至少要十来分钟,而且最要命的是就算绕路还是得经过那个路口,这个他是知道的。我听出他不愿帮忙,但在那种情况下,我也只能继续央求。
后来,店里的另一个店员走了出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告诉他我遇到了坏人。店员走出店门往外看了看,我这才发现那个男人正在不远处看着我们。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店员嘟囔一句,“估计你是遇到疯子了。”正在这时,一个路人打着电话从店前经过,店员立马让我跟着路人走。我没来得及向那个店员道一声谢,就紧跟上了路人,一步也不敢慢下来。从路口走过的时候,男人还站在那里,我紧跟着路人,男人不敢靠近,但是我感觉到他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我。
过了路口,我加快脚步朝家奔去。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清晰的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还有整张脸因为过度紧张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我以为自己会哭的,可是,最后竟然没掉一滴眼泪。在那种情况下,我当然希望有人能安慰我,可是,我想了想,觉得告诉家人除了让他们担心之外,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所以,那晚我没给任何人打电话诉苦,只是洗了个热水澡就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我继续去上班。
今天和朋友说起这件事,她听后先是担心的问东问西,后来开始大声质问我,“你不是说自己很坚强吗?不是说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吗?看吧,遇到了坏人,你也会害怕,会胆怯。你也是女人,也需要有人照顾。”虽然知道朋友是出于关心才说的这些话,但是,我想她所谓的坚强和我认为的并不是一回事。
在我看来,坚强并不是无所畏惧,因为我们每个人在遭遇意外的时候都会有害怕甚至恐惧,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心理反应。我认为的坚强是在恐惧面前依然可以冷静思考,用理智来化解危机,用果断来降低伤害。正如我当年的同事那样,我知道她心里一定也和我一样惊慌,可是,她却能在所有人都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沉着冷静,及时报警求助,最后挽救了男孩的生命。至于那晚的自己,我也不会用坚强来形容,因为我当时多次惊慌失措险些让自己受到伤害。但是,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我已不再是曾经那个遇事慌乱、胆怯且懦弱的自己。因为至少我已经学会竭力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