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
冲出峡谷
谷内突然传来兵刃交击和呐喊声,即使相隔很远依然听得极其清楚,显然战况空前惨烈。
乌尔撒眼神一亮,对左右道:饿狼和家犬终是不能相容,到底还是撕咬起来啦!再有残兵逃出,待进了虎口中间时就给我嚼碎他们!
乌尔撒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似乎已预见到溃不成军的贤城军队或者铁戈残兵浑身鲜血的拼命冲出谷口,却倒在箭雨之下。
喊杀声越来越大,风从东面吹来,峡谷中未被雨水浇到又因厮杀激烈而带起的沙尘从西谷口中吹了出来,战况之激烈已经空前。
埋伏在两侧的北沙拓骑兵都显得有些幸灾乐祸,纷纷打赌最先冲出来的是铁戈残兵还是贤城溃军,说到后来,很多士兵都是一只手抓着弓,并用手的食指和无名指夹着箭杆,另一只拉箭的手完全垂下来,以缓解肌肉一直紧绷带来的酸痛。
守在正中的骑兵同样也慢慢放下半拉的弓,将弓斜放在马背的一侧,使抓弓的手垫在马背上放松,弦上仍搭着箭,却只用了半分力气,弓弦只有一点点弧度而已。他们听着震耳欲聋的交战声,看着谷中飞出越来越大的沙尘,紧张的眼神已很放松。
巨大的交战声和谷口飞出的沙尘却掩盖了马蹄声,遮蔽了视线,光头赤膊的铁戈骑兵突然从灰尘阴影中杀出时,在距离北沙拓中军不过三十步的前方抛出了标枪。
铁戈扔出标枪时已抄刀在手,压低身形极速前冲,眼神余光中,头顶无数支标枪划出死亡的抛物线,扎向正要拉弓的北沙拓中军骑兵。
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北沙拓骑兵眼前的上空已被标枪遮蔽,此时即使拉弓放箭,也必然要被沉重锋利杀伤力巨大的标枪贯穿!
北沙拓中军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四方躲避,只有极少数的士兵拉弓放箭。零星的箭矢根本无法抵挡冲锋而来的乌仑铁骑。
由于铁戈的冲锋委实太过突然,且北沙拓中军阵势排列紧密,一时间夹在中间的士兵根本没有多少躲避的空间,眼见着逃不出去,纷纷跳下马来藏在马身之下。
五百乌仑精骑迎着死亡冲出,却超越了死亡。
他们挥舞着手中兵器,摧枯拉朽一般冲垮了慌乱的北沙拓中军。
铁戈只用单臂就可飞快抡动沉重的九环巨刃钢刀,锋利的钢铁旋风卷起一片片血雨,人马皆断。
铁戈浑身溅满鲜血全力向前,身侧一字排开,相隔五步距离的七名百夫长不但一个都没有掉队还有要争先超过铁戈马头的架势。
北沙拓中军骑兵被刀锋劈砍,烈马冲撞,已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而埋伏在两侧的北沙拓骑兵同样是慢了一箭之机,闪电般冲出的铁流让他们完全没有准备,匆忙射出的箭矢不是失了准头就是射了个空。待两侧骑兵注意力都在绝尘而去的乌仑铁骑身上,慌忙再次拉箭时,谷口还未散去的飞尘里悄无声息的冲出两支步兵,一左一右杀了过来。
左侧骑兵待发现时,急忙转过身形瞄准冲来的步兵,却见到眼前一黑,已来不及了。
左侧杀出的正是李通率领的步军,他们在昨夜一战中几乎没有发射弩箭,而秦璋与离虎又将他们的弩箭超量配给。
李通带领步军将长枪背在身后,一手持盾,一手持弩,一杀出来就疯狂射击。贤城连弩连发两箭,密集强劲的箭雨一瞬间就杀伤了就将最前方的一排骑兵连人带马射翻在地。
李通见战事有利,大喝一声,所有将士立刻与他一起,半蹲身形,横卧盾牌,将弩架在盾上,对准敌人点射。射一箭,走三步。五只弩箭射完,北沙拓骑兵已人仰马翻一大片,带队的首领高声大喊,组织骑兵反扑。
此时李通众将士已挂弩在侧,抽出了背上长枪,摆起铁壁枪阵,四面和上方都竖起盾牌,口中大喝三声飞血,齐齐推进过来。
北沙拓骑兵一见这阵势,根本无心恋战,匆忙射出一阵乱箭,拨马便逃。
右侧骑兵也是同样遭遇,可他们运气好得多,冲出来的这群黑洲武士一手持枪一手持盾急速奔来,却没有射箭。
但他们的好运气也在射出第一轮箭后就到了头。
黑洲武士力气大的惊人,且奔跑速度简直和骏马一样快。
他们手中的金刚木盾既厚又大,不但任何箭矢都无法穿透,而且完全遮住了身体。黑洲武士在穆塔博的带领下挺着盾全速冲击,两轮箭后就到了右侧骑兵的身前。
黑洲武士齐声呐喊,直冲过来,来人带盾合身撞去。
北沙拓战马似乎非常愤怒,它们从未遇到过敢于冲撞自己的人,纷纷扬起前蹄下踏,哪知却被黑洲武士连人带马都撞翻,他们手中长矛穿刺不停,脚下猛力前行,踏着人马的尸体一路碾压过去。
暴躁生猛的并州战马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终于受惊,纷纷不受控制四处乱跑,这一路北沙拓骑兵也完全崩溃。
离虎和秦璋的骑兵队冲出峡谷后左右一分,直奔乌尔撒的后军。胡商和剩余的百十名保镖骑着卸下一切货物的骆驼也跟在后面,挥舞长刀杀将过去。
峡谷里还有将近千人的联合军队,都是乌仑部和贤城人的伤兵以及受伤的胡商队伍。
所有人都知道巴赫拉铁骑的战力,无论在草原还是荒漠上,骑兵对骑兵,即使数量超出一倍,也无法与他们对抗。
在这样的劣势中,受伤的战士不但拖累全军的速度,而且会毫无悬念地被巴赫拉铁骑杀死。
与其在逃命中被耻辱的杀掉,还不如光荣地战死,让活下来的战士有机会复仇。
这些受伤的战士在全军开拔时都自愿留下做死士,为了荣誉而战。
离虎座下乌雷豹全力冲锋,劲风拂面,吹得银白虬须乱舞,他闭目仰首,双手平伸,左手‘分’刀,右手‘离’刀发出冷冽寒光辉。
离虎感觉着马蹄隆隆,大地震颤,口中用及其享受且平静的语调唱起壮歌:三荒浩瀚兮血沙飞扬,折剑埋骨,烈士故乡,寸断愁肠……
秦璋骑着墨玉飞雪,一双眼睛已开始微红,他左手持缰,身体前倾,右手倒提着的风火狼牙大棒忽地燃起烈焰。
秦璋立刻右臂向前斜伸,棒头指天烈火熊熊,愈烧愈烈。
他身侧的众将士齐声高喝:飞血!
秦璋的武器乃是奇异金属制成,据师父说来自天外。这块不知何时从天而降的金属被打造成四件兵刃,而秦璋只见过除自己兵器之外的一件。
那件战刃名曰古锋,是一把极重的大刀,现在的所有者是森林族中著名的游侠蒙毅。
秦璋的狼牙棒似能通灵,可感受主人的心意,是以当秦璋战意燃烧之时,棒头就燃起大火。
秦璋的师父第一次见到棒头火起之时曾道:这是你用生命在燃烧的战火。
乌尔撒非常清楚狄族人的凶猛强悍,也极为了解西镇贤军的骁勇善战。
他了解最深刻的还是北沙拓骑兵的实力。北沙拓虽然拥兵十万,却一向是靠着人多势众、阴谋诡计在并州耀武扬威,与狄族勇士和贤城精锐相比,无论战力和战术都差了几个等级。此番花重金联合众多匪军、鸦魔,请出狄族骑兵相助,就是深知自己的骑兵不是贤城军队的敌手,而策划半年有余的计划里,北沙拓骑兵的主要任务就是战术驱赶、外围封堵、远程射杀,冲锋陷阵、短兵相接的战斗都分给了沼泽诡族、彪字军、沙狼匪、鸦魔、狄族骑兵。只是鸦魔从不在白天出没,又在半夜被火人吓破了胆,早早撤离了战场。
乌尔撒万万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乌仑铁戈竟和贤城军队联合冲出啸风峡,自己的几千骑兵溃不成军,而巴赫拉的一万骑兵还没有现身,乌尔撒二话不说,拨马就逃,几百名他的亲兵见主帅掉头,纷纷护在左右,向西北逃窜。
副将恰恰就在乌尔撒马侧,他迎着风对乌尔撒喊道:将军,我们只是暂时撤退,巴赫拉骑兵一定会赶上来的。
乌尔撒哪里管得了许多,只是打马狂奔。
副将眼神一冷,寒光乍起,乌尔撒腔子里的血迎风喷起,带着盔甲的人头咕噜噜滚在荒草中,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的恐惧。
护在左右的亲兵惊见乌尔撒被副将斩首,立刻有十几命骑马迫近抡倒就砍。
副将早有准备,扔下马刀,从马鞍两侧抽出两只乌黑的的金属长筒,左右开弓,长筒里立时爆发出无数道寒光,在巨大嘈杂的声音掩护下,毫无声息地射入了冲过来的亲兵体内。这十几名中心护主的战士哼都没哼就栽下马去。
后面围上来的亲兵却不约而同地喊道:乌尔撒将军阵亡,跟随副将军走!乌尔撒将军阵亡,跟随副将军走!
这些呼喊的人早已是副将的亲信,乌尔撒到死都不知道,他不但是北沙拓拓主的一颗弃子,更是这明为副将实则是兵家三十六门之人的工具。
狼奔豕突的北沙拓骑兵本就慌张,一听到呼喊更加没了主意,跟随着冲在最前面的副将军一路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