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卤煮火烧是一道传统的小吃。相比较其他小吃,卤煮常常上不了台面。相传光绪年间,人们因为吃不起用五花肉制成的“苏造肉”便以猪下水代替。加之做法简单,将火烧和卤好的猪肺猪肠一起炖,辅以酱料,使猪肺猪肠吃起来富有嚼劲且咸鲜,汤汁浸入火烧绵软且不烂,自此风靡民间,流传至今。
来墨尔本多年,我还尚未发现这里有一家卤煮店。倒是川菜粤菜挤满了唐人街以及City的大街小巷。外国人吃不惯猪下水自然是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我到不觉得卤煮在这座城市里是没有立身之处的。川菜、粤菜乃至西餐,都是高贵的美味。可卤煮是不一样的,因为它平凡也是生生不息的,平平淡淡,吃起来有味又可以饱腹。正如老北京人得性格一样,能驾驭饕餮大餐,也喜欢平淡生活的粗茶淡饭,就是一碗卤煮火烧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卤煮火烧的味道不像饕餮大餐的高贵,也不像奶油蛋糕的甜腻,更不像柠檬茶的清新。它,仅仅是一碗热汤炖的猪下水,一碗沾了咸酱汤的火烧,一碗果腹的饭。
我记得我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我家附近有家小小的卤煮店。店面不大,四五张桌子,墙上贴着菜单,就像国内任意一家小饭馆一样,几道简单的凉菜,卤煮,以及单加火烧,肠于肺的价格。典型的家庭式的小作坊为这附近晚归的人提供了果腹的机会,老板是老父亲与中年年纪的儿子,是一对在北京打拼的外乡人。或许是因为知道在外打拼的不易,每碗卤煮的价格也“平易近人”。任何人都可以花上24块钱,点上一大碗碗卤煮火烧。一个冒着丝丝白气的大碗里装满了小肠,大肠,猪肺与炸豆腐,火烧垫底浸泡在堆满下水的汤汁里。点缀一些香菜,让人垂涎三尺。若是觉得不够滋味,也可加一些韭菜花,腐乳或者大蒜加以提味儿。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卤煮随是比不上打卤面,但也是差强人意的。一碗进肚带给人的通透感是冬天里的幸福。
正是因为“平易近人”的价格,卤煮店成了每周六我和朋友聚会的最佳场所。寒冷的冬天,一进门温热的湿气很快在眼镜上汇聚,凝结。点上一碗卤煮,一盘拍黄瓜或者一碗羊油麻豆腐,坐下,几个男生一边吃一边瞎扯淡,讲笑话,聊平常学校的生活是那段紧张繁忙生活之中的乐趣。边吃边聊,等到汤汁里再也捞不出火烧了,天色也很晚了,几个人男生各自散了去。慢慢的,这乐趣成了唯一的消遣。不仅填饱了肚子,也填饱了心。我早已回忆不起曾经在那个小小的卤煮店里我们聊过什么,只记得那种感觉渐渐融进了卤煮火烧浓郁的汤汁。
后来,高中毕业后我搬到别的了地方,之后便再也没有在那家卤煮店吃过卤煮了。前几年回去找发小玩,猛地发现那家卤煮店已经关门了很多年。现在回想当年,那时那碗卤煮的味道一直存在与我的记忆深处。这次假期回北京,我也去北新桥网红卤煮店吃了卤煮。尽管味道确实可以称得上“网红”,但40多块的价格也让卤煮这款果腹的吃食变得与其本意渐行渐远,每每品尝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总觉得和记忆中那个寒冷冬天的卤煮相差甚远。不仅仅是少了“融进汤汁的味道”,更是缺少了它原本的味道—— 一碗果腹的粗茶淡饭。今天的活在大馆子或者网红店的卤煮早已与它的祖先背道而驰。价格的包装让卤煮里的猪下水仿佛镀了金。卤煮的诞生就是为了让疾苦的百姓能吃到“肉”,一碗平凡的“肉”。现如今的生活吃肉已经不是难事,难的是给深夜在异乡外打拼的人们一个果腹的机会。虽不是什么饕餮滋味,食之以果腹才是现如今卤煮的意义。平易的价格,热呼呼的汤汁是那家深夜胡同里的卤煮小店能提供给那些打拼人们的幸福,也是平凡中的温暖。
现在我常常想是不是我对其他地方的卤煮火烧有些苛刻,或许多少有一些,尽管再好吃,但也是少了些滋味的,这滋味是人的情感,情感让人人情不自禁的喜欢。陈晓卿因为思念记忆中的味道所以有了舌尖上的乡愁。人在异乡打拼,正是记忆中的味道给了人们羁绊与思念。一碗卤煮火烧,是我对家乡的思念。墨尔本吃不到,我只能默默的回忆那浓郁的香味了。
小宝
201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