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风在行
已是仲夏季节,天上却乌云低垂,难见阳光,连远处的山峦也变得阴惨惨的。曲折狭窄的县道上,正有一辆在乡村随处可见的客车在行驶。它一身的灰尘,车身的涂漆斑驳脱落,随着山路起伏不停地摇晃,发出阵阵刺耳难听的“吱轰”声,活像个受了委屈而不停骂街的老大爷。
不久,客车进入一座小镇,在小镇一条略显冷清的街道上停了下来。
而后,六七个乘客拖着大包小包的行囊从客车里挤了出来,有说有笑地四散开去。
这群乘客里,其中有两人落在最后,倒不是他们的行囊很重很多,而是有一个人不得不照顾另一个。女的已鬓发斑白,男的也不年轻,大概在四十岁上下,本是壮年,却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穿着一件背后印有“广东省某某建筑公司”的短袖工作服,几乎要人搀扶着才下得了车。这两个乘客一看就是一对母子,都一脸的风尘。
“志宏,难受吗?”老太太一脸担忧地问。
“妈,我能走,就是有点晕。”中年男子回道。
“嗯,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家了。”老太太说,“李医生说,你就是太劳累了,才得了病,我们回家呆上一段时日,你的身体应会快些好起来的,别多想啊。”
“妈,我会好好休养的,争取来年就出来工作,赚钱,让您安顿晚年。”
“好好好,走吧,还得到街上买些猪肉祭拜下你爹呢,这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怕是杂草都满院了吧。”
买了猪肉,两人就来到镇尾的一条小道,沿着小道向山上爬去。
山路常有人走,还算平坦,两人走起来不算太费劲。
不一会,中年男子突然道:“妈,不用扶我,我能走的。”
“嗯,那你小心。”老太太松开双走,后退一步,但眼晴还是没有离开儿子的身影。
中年男子快乐的踩着地上的落叶,回头说:“妈,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上学时我天天都要走这路,那时候从村口一进冲到镇上的小学,气都不喘一下,身体可好了。”
“记得,那时我每天都要叫你起床,还要给你们爷俩做早餐,你却老不吃,冬天天冷了,叫你带上火笼也不带,冻得手脚满是疮,害人心疼得不得了。”
两人聊起以前的事,脸上的愁容都消散了去,变得感怀惬意。
正聊着,中年男子突然换了话题:“妈,等下。”
“怎么了?”老太太问。
“我记得那边有棵桑树,以前这个时候就结满果子,放学时我们常来摘,我想去看看还有没有。”中年男子指着山路上方的一道山坡说,只是那里灌木丛生,藤萝交错,加上光线昏暗,也就看不清那里的情况。
“现在都什么时节了?怕早就被村里的孩子摘完了吧。”老太太笑着摇头。
“不看看怎么知道。”说罢,中年男子就直径向那山坡爬去。
“小心点,我陪你过去。”老太太赶紧跟了上去。
不一会,中年男子就看到那棵记忆中的桑树,多年不见,树还是老样子,不见长高,也不见损毁,而且神奇的是,枝丫上居然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紫黑色桑葚。
中年男子走了过去,看了一会,就手脚并用的爬上了不到三米高的桑树。
这时,随后过来的老太太看着满眼的丰收景象也呆了:“怎么现在还有?村里的小屁孩没有摘去吗?”
“村里的人不是很多都搬出去了嘛?刚才买猪肉时刘叔说连镇上的小学也快要撤销了,没有小孩,桑葚当然在啦!”中年男子麻利的摘下好几串过子,对下面的人说,“妈,你们接着。”
老太太捡起果子,又找了个塑料袋装着。
“说起来,我们家后山也有很多桑树呢。听老一辈的人说,明未战乱时老祖宗搬来时就种下了,本是养蚕用的。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那片林子很少结果子,就算偶尔有几棵结了,也是又小又酸。”老太太说。
“大概那里住着妖精吧,把那里的灵气都吸光了,桑树也就不结果子了。”中年男子在树上笑道。
“乱说!”
“还真不一定,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忆出了错还是怎的,我记得小时候,大概是上小学之前,依稀有过一个玩伴。忘了叫什么名字了,样子也不记得了,就住在桑林那边。可是你和爸老说我撒谎,说那边没有住人,更没有什么小孩,很奇怪的是我上学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了,关于他的事也模糊不清,怕真是妖精变的。”
“没有的事,是你记错了,我们家附近都没有邻居,那里来的小孩?是你小时太孤独幻想出来的玩伴,这样的事好多电影里都有提到过,你上学后有了玩伴自然就好了,别多想。“
“是吗,看来真是我记错了。“中年男子说。
等采够了,中年男子便爬下树,继续与老太太向家里赶。
大概傍晚时份,中年男子终于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
这是一座寻常的泥砖房,远离村庄聚落区,孤零零地坐落在一个树林茂密山腰上,偏僻而荒凉。除了风吹起树叶发出的哗哗声,以及几声不知名野鸟怪叫,一切静得让人发慌。
打开门,迎着二人的是一股夹着令人难闻霉气的灰尘,二人躲闪不及,一时掩脸咳嗽不已。
再一看,里面的木制家具已破败不堪,地面铺满尘土,屋梁角落也挂满了蛛网。只有厅里电视柜上方挂着的父亲黑白遗像,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袭来,中年男子不禁红了眼眶。
等好不容易适应下来,他们就开始张罗打扫房间,整理家具。
过了一会,老太太见儿子有些坚持不住,便叫住了他:“志宏,地堂周边长了好多杂草,怕晚上会有毒虫毒蛇什么的,你到村里找些人过来帮忙吧,四叔估计在的,你去请他。”
“行,我这就去。“中年男子放下扫帚道。
沿着小路走出林子,就来到满是田野的开阔地带,不过现在虽然是夏季,肥沃的田野却不见什么庄稼。一眼望去,全是半人高的杂草,绿油油的,很是繁盛,可见是荒废得久了。遥想当年,各家为了只有几米见方的田角地头争得你死我活,兄弟间反目成仇,那里会想到今日光景。
就连小路田埂也长满了野草,中年男子不得不双手划摆,才开出一条能容人走的小路,期间不时还惊出几只野鸟,害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花了近十多分钟,他才来到村里。
多年不来,这里变化实在太大。从脏乱的泥路走过,所见之处十室九空。久无人烟的房子在风吹日晒和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开始坍塌,露出房间里被人遗弃的破旧家具,举目四望,一派死气沉沉的。
谁曾想到,就在他少年时代,这个村落还有着近几十户人家,有时他来村里找同学玩,还能看到成群的小孩在路上和地堂玩耍嬉戏,欢快的笑声在离开村子很远的路上都能听到,可惜,那些美好的记忆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好在能听到几声犬吠,证明这个透着衰败气息的村里还是有人住的。不一会他就远远地看到有两个老头蹲住在路边的一个磨石旁发呆。见到他过来,也只是扭头看了他一下,双眼透着麻木。
“二伯,陈叔,好久不见!”中年男子主动向他们招了招手。
“你是……?”二位老人很是迟疑地将他上下打量了好久,也没有认出他是谁。
“我是志宏啊,不认得我啦。”中年男子笑道。
“志宏?蛇岭那边的志宏?你咋瘦成这样啦?”年长一些的老头那僵硬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别提了,不小心得了胃癌,刚做了手术,这不回老家休养些日子。”
“胃癌啊,我的天!严不严重啊?”
“不严重,提前发现,不是晚期,都做了手术了,不用多久就好了。”
“那就好,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住久些,村里太冷清了,有空就来陪陪我们唠嗑唠嗑。“
“就你一人回来吗,你老婆和女儿呢?”另一老头问。
“年前离啦,阿秀跟她妈妈走了。“
“哎呀,怎么会?”
”一言难尽 ,不聊这个了,四叔在不在家,我想请他帮些忙。”
“在的,刚还见他赶牛路过呢。”
“好,那我先去找他,过些天再陪你们闲聊。”
“行,去吧!”告别两老头,中年男子快步来到四叔家,刚好看到四叔在家门口劈柴,于是打了声招呼,便把来意说清楚了。
没有什么要事的四叔很爽快地答应了,还让他儿子抓来一只肥大的阉鸡同去,说给他们接风尘。
在四叔和他儿子的帮助下,中年男子很快就把老家打理妥当。晚上,老太太杀了鸡,切了肉,祭了神,做了一桌子好菜,请忙碌半天的四叔父子一起吃饭。
屋前的的地堂摆了桌,月光下菜肴丰盛,四叔还从家里带来米酒,众人一边吃一边聊,打听旧日好友情况。
四叔喝了一口米酒,说:“阿华四年前在工地干活,电梯出事,摔死了。大冬好多年前因为包工头欠他好久工钱不发,报了警也不理会,忍无可忍喝了百草枯,你应该知道的。志文电鱼弄残了脚。刘宇、刘表、还有阿强他们都搬到县里了,做些小本生意。”
“那宝莹呢?有回来过吗?”
“她啊,听说她老公迷上了网络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一时想不通拉着女儿跳河了,都没救回来。”
当得知相熟的玩伴不是搬到城里住就是早已去世,没有一个在家的,不由得一阵惆怅。
饭后,老太太把摘来的桑葚洗好放在盘里端上来给众人吃,其间中年男子也聊到了儿时的旧事。
四叔听了嗨道:“那片桑林确实邪门,听老一辈说那附近有一座唐代将军的古墓,时间久了怕是出了脏东西,没事还是少去的好。“
如此瞎聊了一阵,四叔和儿子便告辞离去,老屋再次回归寂静。
看着这没半分人气的家,中年男子心里赌得慌,想看电视排遣,却发现电视机已经坏了,而母亲正在厨房里洗碗忙活,就自己打开门,打算到外面走走。
外面的景象是熟悉的,此时天尚未全黑,可见坑坑洼洼的地堂,地堂右边再走不到百来步,有一条小溪,小溪两边竹林夹道,是散步的好去处,以前他也常到那玩。
不久,他就来到溪岸,然后沿着溪岸顺流而下。
可当他走过一片竹林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中年男子循声看去,看了好一会,却没看到人影,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把鸟叫当成人声,也就不再理会。
又过了一会,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月亮也已经高高升起,他也觉得走够了,准备原路回家。
那知一转身,他的瞳孔就猛然一缩,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后居然跟着一个梳着发髻,穿着古装的小女孩。这小女孩是如此的熟悉,好似好久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还没等他想起她是谁,那小女孩就笑着转身跑了,然后在一棵两人合抱宽的老松树下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中年男子寒毛倒竖,拖着重病在身的身体飞也是似的往回冲,到家后也不顾老太太的疑惑,在房间关上门,久久不敢出来。
当晚,中年男子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里,他还是那个年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这个梦是如此的清晰,以致他能辨认出自己穿的是一件洗得退了色的黄色确良短袖衬衣和一条灰褐色的打着补丁的短裤,脚丫则是光着的。
梦里也是仲夏时节,天色将晚,天气炎热,烦人的知了在树林里大声叫个不停,落日把周围群山染上了一层让人发愁的暗黄色。
父母依旧在桑林附近的梯田里劳作。年幼的他被留在梯田边的草地上玩耍,但独自玩了一天的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一心只想催促家人快些回家,可在催促了好几次而父母总是敷衍的回答“快了快了”时,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吵什么吵?都说很快就好了,你以为我们不想快些回家吗?如果不快些把这地割了,过些天下雨这些稻谷全都要烂在这里!”
“哇哇哇!”年幼的志宏不懂父亲在说什么,只知道一时是回不去的了,于是就地一滚,哭得更大声了。
脾气暴躁的父亲见儿子如此不懂事,还在那吵闹个不停, 一时心烦意乱,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去!别烦我忙活!不然我要抽你了!”说罢作势撸起袖子。
见父亲那个熟悉的动作,年幼的志宏胆寒了,赶紧爬起身,赌气向远离梯田的桑林那边跑去。
可是桑林看着太幽深,他不敢靠近,只好蹲在草地上继续哭。等哭得眼睛都肿了,父母还是没有过来找他,他又气呼呼地用脚踢草地,突然,一只拇指大的蚂蚱飞了起来,落在不远处的一丛白茅上,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单纯的,见到这只大蚂蚱,一时忘了回家的念头,带着好奇心追上了去。
但如此大的蚂蚱岂是一个五岁小孩容易抓的?还没等到他接近大蚂蚱几步,警觉的大蚂蚱已经双腿一蹬,带着“啪啪啪“的扇翅声飞走了。
如此一追一逃,年幼的志宏很快就走进了桑林里,此时那只蚂蚱就躲在一块成人巴掌大的岩石后面,正面它是看不到的,只要偷偷地移过去,再一巴掌罩下,必定能一举命中。
年幼的志宏轻手轻脚地靠过去,然后右手使劲拍下。
他没有抓到大蚂蚱,而是抓到了一只白嫩嫩软乎乎的小手,软得比他在城里摸过的桑丝布料还舒服。
他抬起头,然后就见到了笑意盈盈的她。
这是一个年纪比略大几岁的小女孩,可爱的小脑袋的两则梳成团髻,使得她两双乌黑的大眼睛更显灵动俏皮,白皙的皮肤让年幼的志宏瞬间联想到了母亲在节日时做的嫩豆腐,他常常将嫩豆腐拿起来把玩,为的就是那软软糯糯触感。
但眼前的却是个会动会笑的小女孩,不是什么嫩豆腐,年幼的志宏虽不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但还是闹了个大红脸,那双不安分的小手也缩了回去。
小女孩笑着抬起了双手,微微松开,里面正是那只不停挣扎的大蚂蚱。
“你抓到它啦?能给我吗?是我发现的,我追它好久了。”年幼的志宏嚷道。
小女孩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裙,年幼的志宠这才注意到小女孩的穿着好奇怪,上面是件鹅黄色交领衫子,下面是一条白色长裙,好像年画里的吉祥童子。
农村人穿裙子本就少,更别提是这样鲜亮的衣着,可是他并不知道村里有过这么一户富豪人家,莫非是城里来的?是那些下乡知青的孩子?
还没等年幼的志宏猜测完毕,那小女孩突然双手一松,那只大蚂蚱就在他的眼皮地下高高的飞了起来,落在一棵他够不着的桑树的树梢上。
“你干嘛放走它,那是我的!”年幼的志宏生气了,家回不了就算了,好不容易遇到了只大蚂蚱想抓来玩,现在居然让人给故意放走了,这让他如何忍得?要不是见对方是个小女孩,他怕不是要把对方压地身下扭打起来。
可小女孩并不理会,嘻嘻一笑,转身就向桑林的深处跑去。
“你给我站住,还我蚂蚱!“年幼的志宏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他们俩一追一赶,桑林茂密,那里望过去,都是一片绿色,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现出一条相当宽阔小溪——怕就是流经他屋旁那条小溪的上游,上面有一条由老树倒下形成的天然独木桥。
小女孩不费吹灰之力,蹦蹦跳跳就跨过去,然后在另一头叉腰笑着看年幼的志宏。
年幼的志宏那里受得了小女孩的挑衅,想也不想地踏上了独木桥,那知独木桥久卧多年,早长满了地衣和青苔,滑溜的很。
光着脚丫的志宏脚下一个不稳,就在惊叫声中咚的一声落入水中。
山涧虽不深,但相当湍急,年幼的志宏只挣扎了一会,就被奔涌的水流推着向下游流去。
岸上的小女孩一看不好,赶紧沿着山涧一边尖叫一边奔跑着。
年幼的志宏就这样被激流推动着,拐过一道又道的险湾,最后流入了一个颇深的湖泊里。
年幼的志宏根本不会游泳,急得他一边不停地惊叫,一边胡乱地挥动手脚,不一会,他就喝了好几大口的湖水,眼看着就要沉了下去。
模糊中,他看到那小女孩毫不犹豫地跳入湖中,像一条鱼儿一样快速向他游来。
接着,他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怕死的他来不急好好体会这个温暖的怀抱,只死死地抱着小女孩那瘦小的肩膀。
很快,他就被小女孩带上了岸。
乱石滩上,他发现自己浑身湿透,衣服沾满了泥土和败叶,想着回去怕又免不了一场毒打。加上追赶了这长的路,真是又累又饿,一时悲从心来,哇的一声又哭了。
突然,脚下传来几声扑通声,睁眼一看,却是好大的三串桑葚,亮晶晶地,紫黑紫黑的,让人口水直流,于是年幼的志宏忘记了悲伤和恐惧,拿起桑葚大口吃起来。
吃完桑葚,他向四周打量,入眼到处是高大桑树,其间只混夹着几棵松树、杉树和榆树什么的,仿佛这里就是一处属于桑树的世界。
而那个惹祸的小女孩正在不远处的湖边跳着一只用山鸡尾毛做的毽子,大概是察觉到年幼的志宏在看着她,小女孩突然一发力,那只艳丽的毽子就向他飞奔而来。
可惜尚处于发蒙状态的志宏并没有配合起来,毽子在空中做了个完美的弧线后,就直挺挺地打在他的脑门上,惹得那只惹祸精“咯咯”笑个不停。
年幼的志宏好气又好笑,捡起毽子站起身,也作势还她一击。可惜他又没踢过毽子,这用上他吃奶力的一踢,只把毽子歪歪扭扭地踢到离小女孩好几丈远的地方,再过一点怕是要落入湖中了。这又让小惹祸精大笑不已,就差满地打滚了。
这羞得年幼的志宏恨不得重新跳入湖中,但他又怕死,无可奈何只好一躲脚,赶紧往原路逃去。
那知那小女孩很快追上了他,用那双灵动温柔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扯着他的衣缘,又指了指毽子,最后又扬了扬裙下的小腿,似在说陪她踢毽子,而且她可以教他。
感觉到小女孩的好意,年幼的志宏心软了,加上想着回到家会被父母毒打,而且也不知道一时能不能回去,于是他很快就改变了念头,不走了。
玩了一会,年幼的志宏才发现小女孩不会说话,但奇怪的是,他总能在她的眼神和手势中读懂她的意思,仿佛她会一种不用语言就能交流的法术似的。而且他还注意到刚才小女孩救他时明明是穿着衣裙跳入水中的。但是他如今衣服还是湿黏黏的,而小女孩的衣裙却是干干爽爽的,风一吹就会飘起来似的。
他想不明白,但是他现在很开心,因为他学会了踢毽子,小女孩也很配合他,没有用比他厉害的本事一下又一下地击败他,让他玩得很尽兴。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子外面突然传来呼喊他名字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他辨认了一下,那是母亲的声音。
于是他也高声回了几声,然后对小女孩说:“我要回家啦,谢谢你陪我玩。”
小女孩跑过来,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脸的不舍。
年幼的志宏也是一脸地不舍,他忍住泪水,说:“你别伤心,明天我家人还在那里劳作,我也是要来的,你到时来找我。”
小女孩一听,一下就高兴起来,又送他出了桑林,直到看到远处的人影才退了回去。
回到家,年幼的志宏果然挨了父亲一顿竹棍抽打,不过因为有了与小女孩一起愉快的经历,年幼的志宏并不觉得父亲打得有多痛。事后母亲问了下他去了那里,年幼的志宏只说追蚂蚱入林子一时迷路了,并没有说小女孩的事,而一心想着快些收割稻谷的父母也没有深究。
此后的日子,年幼的志宏一有空就去找小女孩玩,便是之后父母不再到那边收割稻谷了,他也会偷偷地去,有时志宏被某些事缠住一时脱不了身,小女孩也出现在屋旁的山涧边的林子里等他,而忙于劳作的父母也从没有发现过儿子有过这样一个玩伴。
一天傍晚,年幼的志宏哭着冲入桑林,找到那个小女孩,对她说:“我要上学啦,学校在山下,路很远,怕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啦。
小女孩默默无语,只拉着他的手,久久不松开。
“今晚我陪你玩,玩多久都行,就算爸妈拉我也不回去!”年幼的志宏一脸坚定地说。
说干就干,两人就这么玩到天黑,又从天黑玩到月亮高高升起。
两人正踢毽子踢得起劲,突然小女孩停了一来,作了个“你要回家”的手势。
年幼的志宏摇了摇头:“不回,现在不会,我说了要陪你玩个痛快的。”
但不知怎的,小女孩似乎有些急切,不顾年幼志宏的坚持,就把毽子收了起来,又拉着他的手,向回路走去。
年幼的志宏挣脱开小女孩的手,说:“不回不回,死也不回,鬼才回那个无聊的家呢?除了干活还是挨骂,附近连找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要上学的话,以后就没得玩啦。” 然后任小女孩怎么拉他,他的双脚仿佛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拉不动他。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突然平地起了一阵让遍体生寒的阴风,吹得周围的桑树摇摆不停,落叶满天飞。
小女孩一下停止了拉扯,一脸警惕地看着四周,而不明所以的志宏还在发懵。
不一会,一团肉眼可见的黑色浓雾从左前方一个阴暗的角落飘了出来,围着两人的头上高高转了一圈后,落在两人有前方。
转眼间,这团黑色的浓雾就在志宏的眼前凝聚成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形。
这是什么鬼东西?”年幼的志宏看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我是遇上了鬼吗?”
回答他疑问的是那道黑影向他直扑过来。
这时身边的小女孩发出一声娇咤,裙下右腿高扬,那只艳丽的毽子飞向黑影。黑影身手敏捷,只微微一顿,就躲闪了开去,继续向志宏这边扑来。
突然,小女孩那只白乎乎的小手在他胸前一推,然后他就感觉胸口上传来一道比父亲抽他还大的巨力,接着就远远的飞到了一边,可奇怪的是他落地后并没有感到疼痛。
另一边,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小小的身子对着那道骇人的黑影迎上。
下一瞬,“铿锵”作响,阵阵金属的碰击传来,小女孩与黑影就像庙会里的戏台班子武生一样,迅速过了数十招。
但是,一旁的志宏却看出小女孩并不是黑影的对手,不说别的,明眼都可以分辨,黑影是攻招多,而小女孩是防招和避招多。
就在他担心不已的时候,黑影突然爆发出一阵如同野兽一样的怒吼,随着一阵黑气扩散,小女孩就像只毽子一样被高高的打飞出去,远远地摔进茂密的桑林里。
就在这空档,黑影再次向年幼的志宏飞扑来,那个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把他整个吞下。
“啊啊啊啊!”志宏惊叫着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熟悉而破旧的房间。那个让人心惊胆寒的黑影早已消失不见。
“原来我是在做梦。” 中年男子从床上坐起来,神色惊魂不定,内心呐喊着,“ 不!这不是梦,这是我以前儿时的记忆,我记起来了,我全都记起来了。那个小女孩,那个曾经陪我度过孤单岁月的小女孩,天啊,我昨天见到的就是你,你还在,你是在找我吗?我好想你。该死!我当时怎么没有追上她,而是跑回家了,我真是头猪!”
“志宏,你又做噩梦了?”老太太从厅外跑了进来,一脸的关切。
“嗯。”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激动的心绪怎么也压抑不住。
“你怎么哭啦?”。
“没事,想起以前的事了。”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家都会长命百岁的。”老太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
“我倒不是担心我的身体,唉,不与你说了,该起床了,一会我想到外面走走。”
“嗯。”
洗刷完毕,吃过早饭,中年男子就迫不及待的向昨日遇见小女孩的竹林走去,但是在附近逛了大半天,也没有再遇上那个小女孩。
“说起来,与她玩了那么久,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有,自那晚与黑影交战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长大后也有去过那片桑林,也没见过她,但怎么现在我又能见到她了。好生奇怪,最奇怪的是我居然把她给忘记了。”
“算了,或许要得傍晚才能遇见她吧,以前也是在傍晚时份遇到她的,晚上再来找找。” 打定主意,中年男子只好打道回府。
傍晚,中年男子再次去那片竹林,还是一无所获,此后一连两天都如此。
“或许是那天晚上我没认出她惹她生气了,既然她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她好了。”中年男子想。
第四天的傍晚,吃过晚饭,中年男子也不与家人打招呼,随手拿了把水果刀,好提防会随时出没的野猪,就直奔桑林。
此时太阳还没下山,天边晚霞璀璨,身后山脊那头一片嫣红。
中年男子带着急迫的心情进入桑林,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直走,穿过林地,跨过独木桥,终于来到那座让人激动的湖泊。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飒飒声,他从湖头走到湖尾,又从乱石滩的一侧走到另一侧,都没有发现那个小女孩的身形。就在他垂头丧气之际,一只鲜艳的毽子就“噗”的一声落在他的脚下。他先是一愣,然后抬起头,就看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小女孩正满脸笑意地站在他身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穿着那套华丽精美的衫裙,梳着可爱的发髻,身高不见长大,
中年男子泪流满面,嗫嚅不已,久不能言,就在中年男子不知所措之际,小女孩已经先一步向他飞奔过来。
虽然中年男子已经知道小女孩不是人,但他知道她不会害他,所以并不害怕。他大大地张开双臂,把小女孩娇小温软的身躯拥入怀里。
而小女孩也咯咯地笑着,脸上现出那迷死人的笑靥。
“我的朋友,我的天使,我好想你,你过得还好吗?”中年男子大声问着,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小女孩用一个活泼的笑脸作为回应。
中年男子把她高高抱起,就像抱自己女儿一样 :“天呐,你不知道,我有好多话要与你说,可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两人就这么拥抱着,大声哭着,过了好久,他们才分开在湖边坐下来。
“这么多年我没来找你,你怪我吗?”中年男子问。
小女孩摇了摇头。
“我不是不想来找你,不知怎么的,那晚遇到黑影之后,我就把你忘记了,真的是完全忘记了,就像以前没见过你似的。”中年男子说,”长大后我也有来过几次,但再也没见过你,也有可能是白天,你没出来。“
中年男子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小女孩只微笑着静静地听着,目光里尽是温柔。
说了好久,中年男子才回过味来,问小女孩:“说起来,那个晚上的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女孩左手食指轻轻地点了下中年男子的额头,中年男子的脑海里立刻清晰地映出一个残破的古墓,随后他的视野进入阴森的古墓中,宽阔潮湿的墓室中央放着一具硕大的棺椁,而棺椁周围正被一团厚重的黑气包裹着。
中年男子了然:“这黑影原来是在村里传说的那座唐代古墓形成的,而且八成就是那个将军的鬼魂。”
“那东西时常来这的吗?它会不会害你?我记得那晚它伤了你。”中年男子又问。
小女孩指指四周,中年男子这才注意到,附近很多的树木都已经倒塌枯死了,粗大的树干上树皮斑驳脱落,土地焦黑一片,像是不久前历经了一场无情的山火。他再仔细打量小女孩,她的身影也变得有些透明,以前她明明清晰得跟真人一样的。
“它的存在会威胁到你是吧?”中年男子怒了。
小女孩低着头。
“那便是了,不行,得尽快除掉它,不然她怕是要消失。”中年男人心里想着。
“怎么才能除掉它,你知道办法吗?”
小女孩再次把左手食指点在他的额头上,还是那座古墓,但不一样的地方此时的视野是古墓的耳室。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灰暗的铜盒,铜盒之上有一把被皮鞘包裹的宝剑。
“你的意思是说那把宝剑可以除掉它?”
小女孩点了点头。
“好,我们这就除掉它,还你一个平安。”中年男子立刻气势汹汹地拍板。
小女孩也不多话,伸手向中年男子一拉,就从里面拖出了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男孩。中年男子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再一次变成了儿时的样子,而如今成人的身体却慢慢躺了下去。
小女孩拉着重回儿时模样的志宏,以常人不具备的速度穿过密林,爬上山坡,最后在一个幽暗的山坳前停下。
小女孩双手笔划了一阵,又在地上画了几个图案,志宏懂她的意思:黑影每到九点过后就会外出,天亮才会回来。他们可以趁他外出其间进入古墓,拿到宝剑,布下陷阱,然后等它回来时再杀它个措手不及。
计划敲定,只等晚上九点了。
到了九点左右,那久别多年的黑影果然再次现身,它以一团黑雾的样子,在山坳上方盘旋了一会,就向山下的方面飞去,没有发现躲在岩石后面的二人,
过了一会,小女孩才站起来,拉着志宏直径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坡地前,嘴唇翕动,然后向前一闪,就带着他穿过厚厚的泥土层,进入昏暗潮湿的墓室里。
墓室一片漆黑,但奇怪的是志宏却能把古墓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很快,志宏就在小女孩的引领下来到曾在他脑海里出现过的耳室,并一眼就找到了那把放在铜盒之上的宝剑。
志宏把宝剑拿起来,一手抓剑柄一手抓剑鞘,然后用力一拔,就把宝剑拔了出来。
现身的宝剑让志宏一时大失所望,他以为会像这剑会像天下第一剑——越王勾践剑一样即便历经千年也寒光闪闪削铁如泥,却没想到是铁锈斑斑,歪歪扭扭,断口好几处。
志宏将宝剑向小女孩一伸,问:“这能用?”
小女孩后退了几步,显然有些惧怕这把烂剑,惊慌的眼神明确无误的告诉他——这剑能用!
然后小女孩蹲了下来,对他招了招手。
志宏也学她蹲了下来。
小女孩对着落满灰尘的地上轻轻一吹,地上立刻显出一行繁体字:一会我想办法牵住它,你寻机会用剑刺死它。
“行,我晓得了。”
小女孩又吹了一口气,地上的字迹也随之一变:你要当心,不要让它穿过你的身体,不然你受它黑气污染的话,就回不去你现实的身体了。
“好,我会注意的。”
就在两人商定作战细节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下一瞬,耳室的另一头的门就闪出了一团黑雾。
“糟了!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志宏大急,赶紧手握宝剑摆好姿势。
但另一旁的小女孩却用力一拉,直接把他从墙中拉出了耳室,来到宽敞的正室之中。
那团黑雾也后脚跟了出来,并迅速凝成了一个人形的黑影。黑影双手一抖,变出了一杆长达三米的黑色陌刀,它双脚立定,手中陌刀直指墓顶。
一股黑色的雾气顿时以黑影的脚底和陌刀的刀尖为原点流将出来,然后如同湍急的水流一样快速地扩散开来,转眼的功夫就把整个墓室封死起来。
随即,黑影的身形又是一顿,它周围的飘散的黑气继续凝聚,但见一阵蓝色的莹光闪过后,它已经变成了一个身披铁叶扎甲,头戴翻耳兜鍪,脸罩狰狞鬼面具的黑色武士,
小女孩对志宏点了点头,志宏懂她的意思,也对小女孩点了点头。小女孩得到回应,便提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手中的长剑冲了上去。
黑武士怪吼一声,对着迎上来的小女孩一记陌刀横扫,带起的气浪吹得墓室里陪葬品到处翻滚。
小女孩毫不畏惧的提剑格挡,那双与力量极不相称的小手堪堪将这一凌厉的攻势档了下来,然后用力一推,缷去了陌刀的去势,手腕一转,长剑刺了向黑武士的喉咙。
黑武士“哈哈“怪笑,肩上部位瞬间化成一团模糊浓雾,小女孩的反击只刺上个空。
接着,双方你来我往,“铿铿锵锵”地斗将起来。但小女孩实在太小,而黑武士单身高就有近两米,加上那柄三米长的陌刀,只往那一站,就有一种山岳一般的压迫感。外表只有六岁大的小女孩在他身前就像一只面对凶恶金雕的小鸡。
一旁的志宏看得心惊胆战,但他凭借着在外闯荡多年磨砺出来的狠劲,愣是没有后退一步。而且一看到机会,就猛地挥剑冲上去,对着黑武士用力一扎,然后毫不恋战,快速躲到一边,也不管扎没扎中。
黑武士也察觉到宝剑的威胁,每当志宏向他挥剑,它总能先一步躲开,所以小女孩拼死拼活打了好一会,也没能让志宏伤及黑武士分毫。
三方又拉锯了几分钟,眼看小女孩不停后退,防多攻少,颓势已现。志宏不由大急,等小女孩再一次奋力拖住黑武士,志宏决定豁出去,对着黑武士的侧翼奋力一刺。
黑武士也再一次看穿了志宏,头颅一转,那双眼冒着红光的狰狞面具就直盯着他,吓得他身势一滞,挥剑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就在这时,小女孩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志宏就看到黑武士那宽阔的脚板向他飞来。下一瞬他的胸口传来一阵让他撕心裂肺的剧痛,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已经落到了刚才站的地方的两丈开外。
剧烈的疼痛让他一时站不起来,但他还是能看清前方的战况。
小女孩因为担心他一时疏忽,让黑武士瞅着机会,一记陌刀斜劈,就砍到了她的右肩上。力道强大的刀势将她拍飞了出去。先是撞到凹凸不平的墓壁,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最后滚到离志宏身侧不远处,呻吟不止,让志宏看得目眦欲裂。
但还没等他爬过去,动弹不得的女孩突然荧光一闪,一些绿色的像树枝一样的东西从她肩膀的伤口处伸出,而且很快就要变成一棵抽穗的树苗。
就算志宏再笨,也知道小女孩此时的状况很不妙,于是用尽吃奶的力气,继续挣扎着爬起来。
另一边,黑武士那里会放过他们俩,陌刀一收,重新化作一团黑雾像乌云一样飞了过来。已经站起来的志宏脑海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就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在身受重伤的小女孩前面。
电石火光之间,黑雾带着一股阴风毫不阻碍地穿过志宏的身体。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掉入了一个寒冷无比的冰潭之中,这股黑雾是如此的寒冷,以至于志宏以为自己要被冻结了。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穿身而过的黑雾带来的剧痛让他痛不欲生,头脑里也像炸开了似的 思绪犹如千万匹马在崩腾,混乱不堪,一时不知身处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好似听到了小女孩的惨叫声。他奋力睁开双眼,入眼的是远处一棵有三米高的桑树,这棵桑树枝繁叶茂,青翠欲滴。而且让他惊奇的是,这棵桑树的枝丫居然会动。此时正用茂密的枝叶将那个黑影团团包裹,小女孩那急促的声音正从这棵桑树中传来。
志宏明白过来了,这棵桑树就是小女孩变成的,她已经把黑影压制住了,就等着他用宝剑使出最后一击。
他一瘸一拐地提剑走了过去,但当他来到桑树身前时,他犹豫了——小女孩化成的桑树的枝叶将这黑影抱得如此的紧,又动来动去的,下手的地方不好把握,这会不会伤到她?
小女孩好似也感知到他的犹豫,一声声无力的声音不断地催促着。
见黑雾正不断挣扎,而小女孩化成的桑树也快要无法维持包裹,志宏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被枝叶包裹的黑雾狠狠地捅了下去!
天亮了,等了一个晚上也不见中年男子回来的家人早已心急如焚,于是早饭也不吃就到屋前屋后寻找,可是在附近林子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直到中午也没见中年男子回来,老太太只好发动村里不多的男女老少一起到村外去找。
终于在黄昏时分,四叔和他的儿子才在桑林深处的湖泊的乱石滩上发现了中年男子的尸体。
老太太报了警,次日早上警察就带着法医上了山,法医给出的死因是自杀——中年男子用随身带的水果刀捅进自己腹部,然后用力往上一拉,最后内脏迸出鲜血流尽而死。
老太太哭得昏天暗地,白发人送黑发人,好生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