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高温无雨形成的酷暑,让我日里夜里都思念起最喜欢的下雨天。特别是儿时下雨天带给我的快乐,现在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空气不那么燥热了。
黑龙江的下雨天多在夏季。雨水除了能够浇灌干渴的田地,还可以为暑天降温,所以,下雨天当然是一个让人非常兴奋的时刻了。
那时候,我还不会看云观天象,不知道什么样的天能下雨。有时正在外面疯玩,就听见父母在家门前使劲地呼唤我的名字。
好多次我都想装作没有听见,因为微凉的风已经刮起来了,更适合玩耍了,为什么要回家呢?又怎么舍得回家呢?可是爸爸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我可不敢用我的屁股去挑战他的那张黑脸和又大又厚的手掌,所以我只好带着一脸的不高兴不停地回着头,却也在向家里跑。
而往往,父母就像那能借东风的诸葛孔明一样,是真的能预知天象的。有时我一进家门,就会听到大雨点打上窗户或是门板的声音。我马上心里惊喜地像猫一样迅速地甩掉鞋窜上炕,跪在窗前兴奋地望向窗外。
黑龙江的雨多是急性子。一个个豆大的雨点打在干干的土地上,砸出一个个卷起边缘的小泥涡。空气中迅速弥漫起干土与雨水混合的气味。
一开始还只是雨点,三两分钟后就变成了或斜或直的清晰的雨线。无数条雨线从天而降,往往这时那原本还亮着的天空已经半黑了。雨线如流动的亮晶晶的网,把地罩住了,也把天地连在了一起,远处都变得灰蒙蒙的了。
雨这样急促地下个三五分钟,院子里的地面就有了泾流。后来的雨滴疾速地投入到地面的队伍中去,然后大家欢快地聚成更大的水流流出院子,流向院外广阔的朋友们的怀抱中。
每每这时,我都会急得一边擦玻璃上的水气,一边跪下、站起地想要看清流向远处的水流,而妈妈总会笑着说:“炕一会儿让你蹦跶塌了!”
急雨一般都是来得快也走得快,往往半个多小时就会逐渐减小直至完全停下来。而我,往往是不等雨停就会穿好水靴在门口等着了。
估计出雨将要停下来,这个本领我是很小就有的。因为那黑云密布的天空已渐渐转为湛蓝、清亮,特别是那在微雨、阳光和近处湛蓝、远处却是蓝灰色天空中越来越清晰的彩虹,也已在不远的天边由上到下对称着延伸出来。
那有着魔性色彩的桥,是我永远都无法抗拒的诱惑,我总是在想,如果爸爸妈妈不喊我回家,我就应该能看到在天上挂彩虹的仙女了。
雨后的天气清新而凉爽,我和小伙伴们穿着各色的水靴,高兴地在地势低洼处形成的小水洼里趟水玩。孩童清亮的、无所牵挂、无所畏惧的笑声,怎么也让人想象不到晚上各家中那一个或多个脏得像泥猴一样、挨了家长的训斥或是胖揍的小可怜儿。
偶尔也会有缠绵的细雨,从早上起来就开始下。那时,我就会拿一本姐姐们的课本,趴在窗口看一会儿雨,再看一会儿书。窗外沙沙的雨声,和着我翻书的沙沙声,听起让人的心非常地沉静、安宁。
我多数时候会看书看到困了,就一头扎在炕上毫无顾忌地睡上一觉。这一睡可不要紧,醒来时天往往还是阴沉沉的,使我分不清我到底睡了多久,那一刻是上午、下午或是晚上,人完全晕晕的。
好在下雨天,爸爸妈妈也不能出工,往往就会做上一大锅清香的西红柿或是黄瓜热汤面;如果恰好有剩下的肉,往往会有香香的馄饨吃。饱餐之后,出了透汗的我,头脑慢慢地清醒过来,终于回了神,知道了时辰,也就又惦记出去疯了。
空气中有微风吹来,我抬头看远远的天边竟然真的有些厚重的云,难道是要下雨了吗?于是我擦去嘴角想到那锅馄饨而流下的口水,打开门,走出去,去迎接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