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取舍
俞朗明知靳一尘刻意为之,可胸中蒸腾的怒火依旧难以平息分毫,握在袖间的双拳早已指节发白,青筋暴起。如若不是顾念着无忧,他砸向靳一尘的拳头断不会迟疑片刻。
而靳一尘对此自是心知肚明。他双手将无忧环拥在怀,不紧不慢地柔声发问,语气中不乏挑逗和期待:“你说是不是啊,爱妃?”他心中亦料定她不会在此向俞朗吐露实情,只因他说的前一句话虽是有意刺痛俞朗,可同时也给出了恕他“悖逆之罪”的理由,因此无忧绝不会违逆此意而将俞朗推入绝境,更不会将属于他二人的骨血狠心断送。
对于靳一尘此问,无忧心下清明,却无言以对。
靳一尘将手中画轴收卷起来,交到无忧手中,继续道:“罪罚若何,但凭爱妃一言。”
无忧手中捧着画轴,如有千钧之重——这幅画本是夫君一片深情的承载,此时却成为危及于他的罪证。而此时这画却握在她的手中,等着化作一柄斩断情丝的利刃,抑或一把隔绝天人的血刀。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会在她和俞朗的心间刻下深切疼痛之伤。她不愿,不忍,可她也无路可退,正如当日在靖华殿上一般,皆是情非得已。
良久,无忧只是含泪望着俞朗,轻轻摇头。而俞朗却含笑回望无忧,微微点头。
无忧移步到御案前,将画卷置于案上,轻声道:“陛下既言今非昔比,又何必见罪于故心。”
靳一尘听到无忧言及今昔之别,自感称意,亦无二话,又不失时机地抬手将无忧的双颊捧在掌心,修长的手指挡过她眼尾的余光,霸道而深情地望进她的眸底,语气笃定而热切,道:“晴妃,朕要你从此,一心一意,只对朕一人。”
一旁的沙威虽是天子近臣,却何曾见过主君这般情状,如今身临其境,只觉异常尴尬,头已埋得不能再低。一想到这一幕似乎皆因自己所呈画作引发,此时当着失乐公之面,竟生出些许惭愧之情。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当场自毁双目,以谢主君。可他也始终未忘自己的职责所在,握在剑柄上的手没有松动半分,失乐公若敢有冲犯主君的举动,便教他立刻血溅当场。
宣政殿中的气氛从未如此刻这般紧张而暧昧,周遭的空气也被殿中人复杂的心绪填满,缠绕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
静默之间,殿门被打开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靳一尘试图在无忧眼中捕捉的一线期许也被这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靳一尘不禁皱眉回身,将寒刺般的目光射向殿门开处,却见宣政殿门前当值的侍卫急趋而入。未等主君开口垂问,那侍卫便亢声跪禀道:“启禀陛下,锁云阁宫人来报,皇后娘娘要……见晴妃娘娘。”
靳一尘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勃然怒斥道:“没分教的东西,这是什么大事,也要惊扰到宣政殿中来?还不退下!”
“陛下容禀,”侍卫见主君动怒,不敢再赘言其他,明白奏禀道:“臣闻报,皇后娘娘说要烧了锁云阁,臣以为此事紧急,不得不惊扰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