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刚有了些困意,被楼下的一声唢呐惊醒。
叹了口气,坐在飘窗上往下望,不知道谁家在做白事,在一片绿化地上搭起了塑料棚,借着天边微微的光亮,能看到棚里懒散坐着的丧乐队和一看就没有睡好的戴孝的人们在走动。
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走回床边继续瘫倒在床上。
今天看来是没法睡觉了啊,我的第一反应是。
第一次看《后窗》的时候,因为两天没有睡觉,所以在放映后四十分钟左右就昏了过去,第二次看已经是数年之后。
我从来没有特别喜欢过这部电影,只是那放大的,每个人都有的偷窥欲,太过真实。
人类对于同类的生活有着极大的兴趣,我们都急于通过确认周边事物,尤其是人,的存在,来确认自身的意义。
我们的个体,只是和任何哺乳动物都一样的自然繁衍的产物,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可有可无。
我们的意义,大部分就来源于,我们本身定义的社会和关系。
你拉开阳台的纱窗,看到楼下散步的人们,穿着高级运动鞋慢跑的中年女人,摇着蒲扇穿着白色棉质背心慢悠悠晃着的老人,牵着一只黑色泰迪漫无目的地闲逛的男人,撑着阳伞戴着口罩穿着防晒衣急急忙忙跑进楼的十几岁的女孩……
那一刻,会猛然意识到,你还活着。
可是仅仅是活着,还远远不够,怎样才能活得更好?
通过窥探别人的生活。
无数次对话的开头都是那一句“我有一个朋友”或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我们不能自己吹嘘的事情往往贴上另一个人的标签就能被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在座的人还都听得入神。
我们习惯了通过窥探他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我们通过电影学习幻想,通过小说学习过去和未来,通过话剧学习如何去爱与被爱。
我们通过一切渠道去体验本身遥不可及的荒诞不羁,可是却对身边的故事难以共情。
说到底,我们还是赤条条的孤身一人,在这个无比现实的世界上。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经常会被带去一些慈善的活动,大同小异,去贫困县送物资,带着偏远地区的孩子在城市里玩,等等。
现在想来,这些事情,本质上和《变形计》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是彼此都推开窗,探出头和半个身子,在一个自己陌生的环境里窥视了一段时间,最后除了带走了窥视到的“体验”,其他什么都带不走。
当大人试图用“如果你表现不好,就把你送去山区”或是“你知足吧,想想那些贫困的孩子的生活”这样的话来教育孩子的时候,其实并不会有什么用。
就像那些大人肯定不会真的把孩子送进山里一样,我们在自己守着的一隅角落之外窥探到的东西,都不过是推开窗看见的风景罢了。
风景嘛,赞叹几句,或是啐上一口,流连忘返还是要返。
后来我知道,是楼上一户人家的奶奶去世了,按照老人老家的习俗办的传统白事。
乐队每天凌晨五点准时开始奏乐,下午六点还有一场,嘈杂的人声让本来就有睡眠障碍的我更加虚弱。
楼上又传来了莫名其妙的碗碟摔碎的声音,隔壁的男人好像又带着两只狗在楼道里抽烟,算算时间马上楼下乐队又要奏乐。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推开一扇窗,看到一些景;
窗帘拉上,回身面对的,是自己的一片喜怒哀愁。
End.
文/陳胖子Jen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