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吃面

第二天去上班胆战心惊，生怕碰上佟梅。昨晚上不辞而别，她会不会以为我背叛了她呢？然而，当她从我身边走过时，她什么也没说，好像她已经忘记昨晚的事似的，还对礼貌性的笑着点了一下头。

    吃完早饭之后，厨房门口的公示栏里，发布了佟梅作为厨师长的第一个决定：将厨房里一些工作和人员做了一个调整，其中就包括把我从看蜂窝煤炉子的调整为墩子组的末墩。这看似一个好消息，然而对我却是一个坏消息。这说明她并未忘记昨晚的事，她这是在警告我，她既然可以提携我，也可以一脚把我踢出去。

  同时，在同事们的眼里，我俨然已经成了她佟梅的人了，而他们基本都是宋涛的人，对我自然防范有加。比如说我向墩子组的同事请教这么切青椒丝，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回答我，一个二个不是装聋作哑就是含糊其辞，有的干脆就说你找厨师长问去吧，我也不知道她定的标准是什么。

      他们不理我，我也懒得理他们。既然他们都把我当做了佟梅的人，凭着目前佟梅在厨房里的权势，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的，我行我素得了。反正我就是一个切素菜的，我就切我的土豆丝。宋涛不是说了吗，土豆丝切好了，刀法再差，也有五成。

      一想到宋涛，我这才发现宋涛没来上班。他不来，我怎么把徐何的话转告给他呢？

      吃完午饭，出了厨房到外面放风，这才发现天空下起了雨，不知怎么我又想到了徐何。这个宋涛不能去接她，她晚上怎么回来呢？苏坡乡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可是带一个乡字，想必已经在城外了，她一个女孩子晚上在城外的郊区晃动是不是太危险了？虽然这丫头片子平时有点讨厌，可是她父亲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有危险，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想到这里，我立马去找佟梅，我给她说我肚子疼的厉害，想请一下午假。佟梅正在看电视剧《还珠格格》，被里面的小燕子逗的笑得前仰后合，对于我的请假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

    出了公安厅后大门，站在街上，一下子犯愁了：这个苏坡乡在哪里我根本不知道，我怎么去呀？想了许久，只得去问路口的交警。

    那个交警告诉我，苏坡乡离这里有二十多里路，一直朝西走。

    二十多里路，我想了想，在老家时，从我们家到镇西赶集早上七点出发，一般九点多能到，那个距离也是二十几里。现在三点多，走两个多小时，走到苏坡乡才五点多，离徐何八点下班还有三个小时，路上不论如何耽搁，完全是可以接到她的。于是向那个交警到了谢，便朝着西方走了过去。

    虽然我不知道苏坡乡在哪里，但边走边问过路的人，大体上方向是没错的。可是这雨太烦人，越下越大，没走多远，衣服就已经淋湿透了，冷风一吹，冻得我浑身瑟瑟发抖。

  这样的雨对于来自农村的我来说，本来也不算什么，小时候读书经常是这样风里来雨里去，习以为常，从来都没有因为淋雨得感冒什么的。可是，到了城里不一样了，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因为陌生，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特别出了二环路，一片荒凉，许久都看不到一个人。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怎么走了。就算看到人，我也不敢贸然问路了。

      因为来成都之前，听老家里人说过，一个同乡在成都二环路营门口问路，被一伙人绑到了一个车上，拉去黑工厂做了黑工人。什么是黑工人呢？就是像囚犯一样被关在一个地方，没有工钱，没日没夜的干活，直到累死。那个同乡是趁着看守他们的人喝醉了才逃出来的，逃跑过程中还摔断了一条胳膊，他拼死逃到了一条公路上，恰好辆警车经过他才得以解救，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总不能这样倒回去吧，就算倒回去，恐怕也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沿着公路继续朝前走。

    走到天都擦黑了，终于走到了苏坡乡。人多了，胆子也就大了。找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和善的妇人，向她打听某电信公司在苏坡乡的营业厅在哪里，那妇人说，她刚才就去那营业厅交了家里的电话费，不远，拐弯左转就到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来不及向妇人道谢，就一路小跑朝那个营业厅赶去。刚到那个营业厅的街对面，就看见徐何从里面出来，她没有要等人的样子，提下停放在台阶上的单车，迈腿就要骑上去。

  “小徐！”我连忙大声叫喊。她没有理睬，骑上单车就朝前行去。我急了，于是扯开嗓门，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叫：“徐何，你别走啊，我是小杨，你走了，我怎么回去呀！”喊到后面，我都带着哭腔了。

    徐何这才回过头来张望，我又叫了一声，她才看见了我，骑着单车倒了回来：“你……你这笨蛋怎么来了？”

      “你不是让……让我转告宋涛，让他来接你吗？可是他今天没来上班，我就来通知你一声，免得你说我话没传到。”我抓住她的单车，生怕她骑着车又走了。

    徐何扬起拳头就要揍我：“你真笨得可以，这么远的路你是一直走过来的？”

    “是啊，好远，三点走到八点，走了五个小时，城里的路怎么这么难走，我记得在老家走二十几里也就一两个小时。”我提了提酸软的小腿说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说你怎么回去吧。”徐良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走路回去，再远我也不怕，就是……就是找不着方向，走在城里晕头转向的，搞不清东西南北。”虽然双腿又酸又软，在这丫头片子面前，我也不想示弱。

  “那你……会骑自行车吗？”徐何想了想问道。

  “会，在老家我经常骑自行车载着鸡鸭到镇上去卖。”这是大实话，我曾在家里养过几个月鸡，只是价钱太便宜，又遇上鸡瘟流行，亏得底裤都没了。

    “会骑车就好办。”徐何说道，“你走这么远的路，也累了，我先载你，我蹬不动了，你又载我。”

    “我……怎么能让你载呢？”我连忙说道，“说出去人家都会笑掉大牙，还是我载你吧。”

    徐何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坐到了后面。

    我骑上车，试着蹬了几下，几乎不费力气，车子就跑的很快。顿时有了信心，对徐何说道：“坐稳了，今天虽然没有让你乘上雅马哈，但我一样能让你感觉在飞。”说着脚下用力，车轮飞转，单车像箭一样射了出去，徐何“啊”的一声抱着了我的腰，“你要吓死我了！”

    这个时候，街上车多人多，街道两边都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可是我载着徐何在这长长的车流里，穿梭自如，不断超越前面的单车。

    渐渐的，徐何也不怕了，嘴巴也就闲不住了：“你娃骑车的技术比我爸强多了，早知道应该拜你为师。”

    “我哪敢和你爸爸比，我这是生活所迫，我们老家都是碎石路，路窄，弯道多，坡也多，骑惯了那种路，来城里自然好骑。”我说道。

  “也是。”徐何说道，“哎呦，我忘了吃午饭，这会儿好饿。”

  “可是我……身上没钱……”我感到有点尴尬，“不然我就请你吃饭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别赖账。”徐何说道，“今天我请你，等你发了工资再请我。”

      经过西南财经大学门口时，徐何连忙叫停车：“那里有个面馆，炸酱面特别好吃。”

  我把车骑到那个面馆门口停下，徐何下了车，一掏荷包，脸色变了变：“糟了。”

    “怎么了？”我连忙问。

    “没事，我以为钱掉了。”徐何说道，“咱们进去吧。”她率先进了面馆，我只得跟着。找了桌子坐下后，徐何说道，“你坐着，我去点面。”

    不大会儿，面端上来了，只有一碗。徐何说：“你骑车，先吃。”我也没多想，确实也饿了，拿起筷子就吃。吃了一半，徐何那碗还没上来。就说，“你去催催啊，我都快吃完了。”

  “只点一碗，我身上只揣了五块钱。”徐何这才说道。

    “这……”我愣了一下，连忙把剩下的面推给她，“我不吃了。”

    “我才不吃你剩的呢。”徐何脸一红，啐道。

    吃完面出来，一个卖磁带的骑着单车经过，我骑上车跟了上去，跟在了后面

  “你怎么不超车了？”徐何问。

  “他放的歌好听，好久没听音乐了。”我说道。

    “那是莫文蔚的《北极光》，我也喜欢。”说着，徐何哼了起来：

    “几多晚 逝去了不返

      那份憔悴

      已深陷发肤之间

      夜夜在期盼

      既凄艳又糜烂

    若是没有期盼

    要怎办

    等一世为看一眼

    如何又算贪

  早知你 爱不起 怨也难

  声声叹

  溶化了冰山

  却未能够

  叫天为我睁开眼

  像寂寞圣诞

  雪花路上弥漫

  大地上我这里最暗淡

  心中纵是有所盼

  严寒没有减

  风很冷

  我的手已渐蓝

  啊 越漂亮

  啊 越无常

  美景良辰未细赏

  我已为你着凉

  那种绝世的风光

  莫道为了你

  我享受着期望

  即使已白发苍苍

  抬头没有光

  得不到 也不甘 去淡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