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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努力地想要去忘记,忘记那段时光里的经历。但她发现她不能,因为无止境的噩梦裹挟着她,不断遏制着她的灵魂——地府的小鬼用它锋利的爪牙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低语着同一句话:“你不能忘记,永远不能——You can`t forget.Naver!”
......
巴沙斯坦的太阳花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太阳花品种,它们金黄色的花蕊镶嵌在雪白的花瓣中间,在太阳底下协奏出最纯粹的光彩——那种你在任何地方都见不到的最纯粹的金黄色和最纯粹的白,是那种看一眼就能洗涤内心灵魂的色彩。但巴沙斯坦这个国家的一切似乎又与花朵的美丽刚好相反,有一种跨越时空的割裂感。不过这种感觉,也是萨拉正真到达这个国家以后,才深切感受到的。
作为一名还算小有名气的作家,萨拉最近的灵感十分枯竭,她不知道要写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偶然的一次机会,让她在强大的互联网的帮助下第一次见到了巴沙斯坦太阳花的图片和相关报告。只是简单的一眼,就让这个灵感枯竭的作家感受到数以万记的灵感向她涌来,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对这个自己从未关注的国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过一番仔细地搜索,萨拉惊讶地发现,这个名为巴沙斯坦的国家竟然就在自己国家的旁边,这让她萌生出想去这个国家看看的想法。
很快,出国的签证便办下来了。对于被即将亲眼看到那种太阳花的喜悦感席卷了全身的萨拉来说,火车的铁轮与车身下的铁轨摩擦出的“哐哧哐哧”的声音,要胜过她以往听过的一切歌剧和交响曲。说到交响曲,萨拉不得不联想到那次她在国家大剧院里听到的,以贝多芬的曲子为主题的交响乐演奏,其中的那首《月光》最是迷人。只不过有一点可惜的是,此时的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并不能代替月亮同这协奏着乐曲的铁轨融合成别样的,只属于萨拉的《月光》。
当太阳下山,月亮出来的时候,萨拉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巴沙斯坦,便到了。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到达另一个国家,除了本身距离近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巴沙斯坦国和萨拉的祖国两国交好的关系——萨拉从国内的火车下来,通过安检和盘查,然后登上巴沙斯坦的火车,这一些列的操作所用的时间不到半小时。刚下火车,一股侵人的寒意照顾了萨拉的全身,迫使她加快前往自己提前预订好的酒店的步伐。此时她已经完全将此行的目的抛在脑后,一心只想快点踏进那间属于自己的温暖的房间,尽管这种属于只是暂时的。
不过事与愿违,无论萨拉的内心多么迫切,火车站和酒店的距离都不是她通过步行能短时间到达的。好在萨拉所订的酒店有来火车站接客的服务,所以当下的要点是快速找到酒店提供的来接客人的轿车。萨拉焦急地翻看手机,确认酒店在一小时前给她发的信息。信息显示,来接她的是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车牌号是AX60200。
出了火车站的站台,萨拉被引导到一个停靠着零星几辆车的停车站附近。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默念着60200这串数字,眼神不断扫视着眼前不多的几辆轿车的车牌。“哦,在这”,萨拉小声地惊喜道。
“你好,小姐,请问您是萨拉小姐吗?”早在半小时前就等在此地的司机,看见一个身影向他这边走来,便用不怎么流利的萨拉的母语询问道。
“是的,先生。您是酒店派来接我的吗?”萨拉礼貌地问道。
“是的,小姐。请您上车。”
司机先生绅士地为萨拉拉开车门,并帮她把随身的行李放在后备箱后,便坐回了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由于语言的不通,再加之萨拉的手机快没电了,翻译软件无法使用的缘故,一路上萨拉都没怎么和司机先生说过话,只是简单的用英语聊了一点家常,比如你叫什么,你家有几口人,你平时喜欢做什么之类的云云。更多的其他内容已经远远超出了萨拉的词汇量,与其出丑还不如闭嘴,这便是拉萨心中最最真实的想法。于是乎,萨拉便告诉司机先生自己累了,想要睡觉,之后便没了动静。
当萨拉再睁开眼时,轿车已经开到了酒店的门口。原本只是想搪塞司机几句的萨拉,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睡着。她轻轻地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跟梦游似地下了车,进入酒店,办理好一切手续,然后上楼,进入自己酒店的房间,衣服还没怎么脱便又沉沉地睡去了。她实在太累了,快十二个小时的火车旅行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精力,现在对于她来说,没有比睡梦来得更亲切的东西了。
又一次睁开眼,已经到了早上。萨拉看了看自己昨还没来得及从手腕上摘下来的智能手表,得知现在是一大清早的5:30。她先习惯性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觉得有些发酸,便决定先在酒店洗个澡,换身衣服后再出门吃早餐。
经过温水的洗礼,萨拉觉得此时的自己无比圣洁和清醒。由于昨天睡得十分饱满,此刻萨拉的精神同样十分饱满。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以前在国内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忙碌,每天都是不停地写稿改稿,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写作的初心了。正好借着这次灵感枯竭的机会,她向自己的编辑请了半个月的假,希望能在巴沙斯坦这个长满太阳花的国度,重新找回那个真正热爱写作的自己——不是为了养活自己而写作。
萨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自己的脏衣服收起来,脱下酒店准备的浴袍,换上一身新的干净衣服。做完这些,她便头也没有回的离开身处的酒店,拿上房卡,大跨步走出了酒店。
来到巴沙斯坦的街上,萨拉久违地展开自己的臂膀,贪婪地吸收着早晨相对清新的空气。这种自由的感觉——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自由,正是她这一辈子所追寻的。萨拉开始仔细地扫视周围的街道,这些街道看上去虽然有些老旧,且铺满了灰尘,但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生活垃圾。此时的街道上,零零散散有一些当地人在走动,他们的穿着虽然有些破旧,但整体上还是干净得体的,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那样的微笑,需要用心去感受——不是那种被迫地硬挤出来的微笑,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微笑。就像是,太阳花的感觉。
对,太阳花!萨拉的灵魂像触电一般,猛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好好欣赏这朵独一无二的,只有巴沙斯坦才能种植出的太阳花。
想到这里,萨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她昨晚忘记给自己的手机充电了!她似乎也没有来得及兑换当地的货币。还没来得及去寻找太阳花,萨拉的旅行便遇上了大麻烦。此时的她啥也做不了,只能悻悻地上楼去给自己的手机充电,然后拿着银行卡去最近的银行兑换货币。对了,钱包还在换下来的衣服里。“天哪萨拉!你个蠢货!”萨拉自个儿咒骂着自个儿,直到她重新进入自己的房间,并为手机连接上充电器。此时她的心里不知从何处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好在房卡是带了。
等到一切重新准备就绪已经是早上的九点钟了。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萨拉吃上了酒店免费提供的早餐,并在酒店经理的指导下成功换到了当地的货币。这让一大早吃了无数苦难的萨拉感受到了一丝慰藉。终于,她终于可以踏上寻找太阳花的旅程了!
萨拉现在身处的正是巴沙斯坦的首都——沙巴,这里也是巴沙斯坦太阳花的盛产地。由于其坐落于温暖干旱的气候带,城市周围又被沙漠包围,所以巴沙斯坦很适合太阳花这种喜欢温暖和干旱的植物生长。又因为沙巴这个城市昼夜温差很大,所以这里出产的太阳花相较于别处的太阳花,吃起来更加香甜。当地人会使用它们来制作鲜花饼,因此太阳花饼也是巴沙斯坦的一道特色美食。今早萨拉吃的早餐里便有这个太阳花饼,只可惜萨拉自己却并不知道。
再一次离开酒店,萨拉根据酒店经理的提示,决定到就近的市场去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太阳花。还没到市场的门口,萨拉就已经看到有很多正在卖太阳花的商贩,其中不乏有许多的小孩子和老人。他们都在卖力地叫喊着什么,虽然萨拉根本听不懂,但直觉告诉她,跟着他们,一定能找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太阳花海!是的,萨拉已经不再满足于看到一朵巴沙斯坦的太阳花,她想要的,变成了一片花海。为什么?因为在沙巴这个城市,见到一朵或是几十朵太阳花简直易如反掌。那么不如再贪心一点,在这里见到一整片一整片的太阳花应该也不是难事。
一边想着,萨拉一边朝着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走去。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翻译软件,蹲下身子向小女孩询问这附近是否有太阳花海。刚刚在远处还看不清楚,当萨拉蹲在小女孩身边的时候,她很清楚地能够看到,这个小女孩是多么的瘦小。她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甚至都不能用衣服来形容她身上的穿着,就连家里的洗碗布,都比这东西看上去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可怜的孩子。再和这个小小的,衣着破烂的小女孩相比,她手中拿着的那么动人的太阳花显得更加珍贵起来。它们是那样的高洁,仿佛凡人不可触碰的仙草一般。但不管怎么说,它们现在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小姑娘的手里,没有一丝“架子”。
“姐姐,你要买花吗?”小女孩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萨拉开口道,笑容堆满了她的脸颊。她并没有为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她那么的阳光,像个小天使。
“是的,小姑娘,是的。我想买你手里所有的花。”
“真的吗?太感谢您了姐姐。”小女孩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但是我有个要求,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太阳花海?”
“太阳花海?”
“对,太阳花海。”
“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太阳花海,只有种在地里的太阳花。你想要看这个吗?”小女孩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紧致的姐姐,觉得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她想看我们每天都看的太阳花田呢?
“我想看这个,你能带我去吗?”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吧。”
说着话,小女孩便一手拉着萨拉的手,一手捧着太阳花束,蹦蹦跳跳地向前走着。
很快,小女孩就将萨拉带到了她知道的太阳花田。其实就是市场后面的一处山坡,上面爬满了太阳花!是的,就是这个!太阳花海。
一朵朵太阳花紧紧地相拥着,随着摇曳的风一起摇晃,一会儿朝南,一会儿朝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太阳光打下来,最纯粹的金黄与最纯粹的白一下子迸发出来,映入萨拉的眼帘。“它们比图片上的太阳花还要美!”享受着太阳花反射到身体上的阳光,萨拉张开她的双臂,用心感受着此刻的一切,那么美好,那么轻松,那么自由。“太阳,多么明媚的太阳,但它似乎越来越大了?”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一颗炮弹直挺挺地在萨拉眼前炸开。泥土飞溅在她的脸上,无数地的太阳花被撕碎,破散开来。萨拉自己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地无法动弹,直到她看到蹲在地上,死死抱着太阳花全身发抖的小女孩。“逃!快逃!”萨拉的心里在呐喊,她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终于带动起她还在发抖的全身,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是抱起小女孩拼命地跑。
越是向市场方向跑,越是让萨拉感到震惊。无数的尸体躺在地上,无数的房屋被掀翻在地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被炸烂的身体。鲜血裹挟着灰尘,传来死亡的味道,像是死神镰刀上的血腥味。爆炸,四处都是爆炸,一颗颗炮弹从天空中落下,仿佛雨点一般,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剩下的只能是拼命地奔跑和无助地呐喊。
又是一声巨响。就在萨拉的眼前,一个活生生的扎着长辫子的女孩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眼前,一条血淋淋的辫子就那么贴在一块石头上,那么静静地贴着;一个小男孩站在破屋外哭泣,手里竟然拿着一条断掉的胳膊,也是那么小小的。是他的弟弟或是妹妹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知道了又又什么用呢?死亡,到处都是死亡。内脏,断臂,内脏,断臂!萨拉快要疯了!就在半小时前,这里还是好好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可是半小时后,这里,就变成了地狱!真正的人间地狱!战争?战争?不!是侵略!是屠杀!
轰的一声巨响,萨拉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孩子!孩子......
再一次醒来,萨拉已经被送进医院了。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临时的停尸房。除了萨拉和少数几个人以外,周围的大多数人都被一块白布蒙上了脸,结果自然也是不言而喻了。“小女孩呢?”萨拉的脑子猛地炸开。那个带着自己看太阳花孩的小女孩呢?萨拉焦急地在自己的四周寻找。“没有,没有小女孩。她到哪里去了?我没事她一定也没事,对吧?她或许已经好了,回家了,回家找自己的母亲去了。对的吧。对的吧?”
很快,一个担架的出现打破了萨拉的所有幻想。一张大大的白布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突起,鲜血从白布底下渗出来,滴在地上,一滴,两滴......然后,就再也滴不下来了。这个担架被安置在萨拉的身旁,她有些不知说错。“希望是我想错了,求求您了老天爷,我愿意用我十年,不二十年的时间去换,求求您了!”萨拉的双手颤抖着,她小心翼翼地掀开那块白布。里面是什么已经看不清了,只是一团模糊的血块。但是,那束太阳花,还那么紧紧地贴着那个血块,被染得鲜红.....
“不!”萨拉声嘶力竭地喊着,那声音听上去像是死去孩子的母亲,死去配偶的丈夫,死去弟弟的哥哥,死去姐姐的妹妹......但是这个声音没有回应,似乎在这个地方,巴沙斯坦盛产太阳花的城市沙巴,这一切都太常见了。
又是一束光芒下落,然后轰地炸开。萨拉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没了,什么都没了......
自从被祖国安全地接回来,萨拉不知道看了多少心理医生,不知道吃了多少颗安眠药。她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边衣袖,仿佛只有它才能明白自己内心的挣扎。她好想去死,好想!可她是一名作家,她还不能死!“还记得吗?萨拉?你写作的初衷是什么?”萨拉常常这样问自己。她每每的回答也都是相同的:“是为不能发声者发声,不能呐喊者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