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春节里共有三十六拜,那初五就是那最后一拜,或者是那一哆嗦。
这时候也别讲歙县地方特色了,而是歙县和全国一样,都要举办迎接财神的仪式。所有的吃喝,祝福,访亲问友现在都是美好回忆,剩下的就是礼拜财神了。
财神是贵宾,到家里来要热情接待,我们儿时要把那些水果、酒菜、糕点、烟茶等叫贡品。我问过外公,财神喜欢这些你咋知道的?
歙县的人都务实,自己在家里把事情办好了,可能也是需要香炉元宝供桌子的吧?我觉得财神应该更愿意到歙县来,这里安静也干净。上了年纪的人端着一大碗面条出来,寒天里面条散出热气,三两个人站在那里讲话,挺暖人的。
我们儿时要去村口接财神,早有卜卦的先生算好财神从南天门下来走哪条大路。大人们在家又是烧开光疏文又是请四值功曹,搞得乌烟瘴气。
若干年后我在地摊上花两元钱买了一本日历,原来那上面什么都有。而且根据六十甲子配合月干支年干支基本不变。事情僵化成这样,财神怎么想的?听人类安排?
还有吃饭,一定要吃那个糕和鱼,饺子,好好的饺子里非要包上硬币,根本不敢正常吃,生怕咬上;那个糯米糕从除夕就吃,天天吃,婆婆们都胃疼了,吐酸水,还咬牙吃,这哪里是好兆头啊。反正我不吃,晓得这几天是断不会挨打的。
我这副德性明显让大人不爽,无不忧虑地说,你以后的日子指定不富裕,现在一辈子差不多了,比较一下,基本一样。真是难为他们,这财神年年请麻烦不讲,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那送神的仪式也老庄严了,不再细说。
就算是有财神,也请来了,也只会保佑勤俭持家的人,好好过日子这句话里就包括别瞎折腾。而且国际歌也唱了,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在歙县,春节期间小吃多的,只有小北街了。我从新南街出去,竟然连续看到两家在接新娘子,红红的纸花瓣从空中飘下来,石板路都红了,踩上去,心都跟着柔软。
院子里放着欢快的乐曲,一些年纪稍大的主宾坐着或站在院子里,今天财神和新人一起进家,真正的金玉良缘。这才是徽州古城或歙县的希望所在,借安徽本土诗人海子的话献上: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小北街里人多,每家店都是,老板说今天外卖多,让我先坐下来。
外婆是合格的善男信女,她教导我,财神本无亲,专寻有福人,福从哪里来?来自慈悲心。
希望她没被财神接走,虽然她生前很穷,我听她讲三十三重天上的神都是散仙,都享清闲。
不光歙县,所有受穷受苦的长辈们都为我们付出了毕生心血,愿我们的回想也算慈悲为怀。
以前的以前,这一天还是充满惆怅的,初五一过,开学的日子就近了,可寒假作业还拖着没写;挨打受骂的日子也开始了。今天,那些打骂早已和养育我的人一起远赴黄泉,我再也不用担心了。
年味儿从来都不是完全的快乐,还有负面和祥和的气息,感伤和喜庆的情绪,交织并存,难解难分,这种状态才是立体的春节,也正是这些,让我们对每一个春节都恋恋不舍,又充满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