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的目的在于迫使你停下来弄清楚自己是谁，将走向何方。它要求你给自己定位，这虽然痛苦，却是产生转变的驱动力。”——基尔伯特
作者丨谢丹儒
图片丨王白石真
1.
我意识到我的孤独，是在某一天里走在大街上。
看着川流的人群，若是以往，我会和他们一起，跟随他们，或是走进他们当中成为他们庞大一军中的一员，那天，我没有这样做。我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前行，一意孤行，格格不入。那一天，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第一次意识到孤独。
生活中，这样的事情还很多，我的孤独不断的被意识到，发现之后却又无可奈何。有很多疑问，是我无法作答的，或者总有我不满意的地方。
我想停下来，可是时间不会停下来；我想弄清楚自己是谁，然而我的真实身份不需要我去证明它；我想清醒自己将走向何方，可是我从哪里获得关于未来的只字片语呢？我只不过是活在此间而已。
我不明白别人是否也会有这样的疑惑，或是这样的怀疑，怀疑一切，对一切都抱有疑惑、不确定，害怕这一切，并会为这一切感到紧张、自卑、抑郁。
我在生活中很少遇到同类，只有偶尔会发现在别人身上或多或少的会有孤独的影子，但他们的孤独远没有那么纯粹，或者说他们对此好像并没有感觉到恐惧，甚至连多余的情绪都不会发生。
他们总是很忙，忙于自己的理想，忙于所谓的责任，他们在乎金钱，在乎物质，在乎一切远胜于孤独。好像只有在梦初醒时、醉酒时，以及在回忆过去的时候，他们才多少会留意到还有那么一个角落，那个角落里堆积着孤独，以及孤独的一切。
2.
平日里，我会尽可能的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比如洗衣服。一件一件衣服拿出来，放进桶里拿洗衣液泡好，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再一件一件洗涤；又比如收衣服，晒满阳光味道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置在固定的位置……整理家务是我最常做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搬动，收拾好，清理干净，或是挪个位置等等。
就是这样一些简单的事情，基本上不用耗费多大的精力，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动脑筋，只需要本能的、习惯性的去做这些动作就好了。而我从中就能够获取到莫大的平静，不至于过度敏感、过度思考，也不用去探讨其中的意义或是价值，更不用在意在这些行动背后的我是谁。
我是孤独的，除了从这些简单的行为中去获取平静，除此之外，我总是能够很轻易的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在人群中，孤独被无限放大，几近淹没我；在诸多繁琐的事物中，我也时常迷失，迷失过后又是一种深切的、无力的孤独。
为此，我常常羡慕他人，因为我无法成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另外，我从他们身上也很少看见孤独的影子，那样冷酷，那样残忍。他们总是能够很轻易的就将自我放下，重复着单调的日子，在枯燥中寻得各自的欢愉。我羡慕他们，因为他们好像并不孤独。
而我呢？我无处可逃，孤独亦无处可逃，
多年前，偶尔听闻张楚的一首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那时，我嗤之以鼻，多年后我的想法变了，孤独的人确实是可耻的。
3.
不论我如何辩驳，如何自我安慰，只要我还孤独着，我便深切的感受着孤独的可耻与羞愧。
我虚情假意的假装关心别人，其实我没那么无私，我只是在渴求一份同等的回报，渴求一份爱，一份温暖；我伪善，虚伪，奉承，讨好他人，也不是因为他们值得被讨好，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伎俩，我希望得到些什么，从他人身上得到；我对他人是寄予厚望的，期待、奢求、渴望，我期待着有人能够懂我，我奢求懂我的人能够多一些，我渴望被爱，被认可，被肯定。与此同时，我又是那样清醒的明白，即便得到我也未必能够拥有它们，享受它们。
是的，因为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他们可耻的将一切美好贬低得一文不值，因为他们始终保持着怀疑，且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他们能够感受到爱吗？我不确定。我唯一明白的是，哪怕些许的爱也足以灼伤他们。
是的，“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被幸福所伤。”
孤独的人，会孤独的人，能意识到孤独的人，他们又怎会不沦为“胆小鬼”而步入其后尘呢？
所以，我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绝非是贬低孤独，而是在面对孤独时，在真正孤独时，我们无可避免的沾染上了孤独的秉性，并以此为基础去看待这个世界。
那样敏感，那样极端，那样尖锐，那样伤人的孤独，活生生将自己化作了一座荒岛，那样荒芜、干涸的灵魂里，再多的温暖，再多的爱，也只会引发更大的动荡而已。
4.
事实上，我是很相信那些“享受孤独”的言论的。
如果他们真的孤独，那这样的言论不过是自我安慰，不过是在渴求一份温暖、一份爱，不过是他们不得不面对孤独，除了孤独只剩下孤独而已。他们将孤独幻想成万事万物，将孤独理解为全知全能，将孤独不断美化，美化亦无法改变他们孤独的事实，他们陷入孤独，一直孤独，也将继续孤独。面对它们，无处可逃。
这些怎么能使我相信他们真的享受孤独呢？
被孤独所包围，那样孤独的情况下，他们的世界早已荒野丛生，心灵干涸，灵魂枯竭。在这一次次的抗争中，每一次面对，每一次反抗，都意味着极大的消耗，意味着被孤独吞噬，然后更多的孤独扑面而来。
那样满，那样拥挤，那样格格不入，“一个人，没有同类”，怎么享受，谈何享受？
所以，不论他们说的多么严谨、逻辑，有着怎样动听的理由，美好的故事，这孤独的背后，“享受孤独”是多么“骇人听闻”的存在呢！
想到这，我甚至怀疑，是否这孤独也有千万种模样，而我的孤独独一无二，且那样的尖锐伤人。我不相信。
5.
不可否认，现实中存在着很多的偏见。
因为相信，所以看见；因为意识到，所以无可避免的孤独。
可这与人们口中所言的那些孤独的样子，是不同的。孤独并非是仅仅一个人那么简单，有时它在人群中会更加明显；孤独也并非是孤身一人的故事，它依旧会有诸多的繁华和热闹，只是这些只会加剧自身的孤独而非避免孤独；孤独更不是你在哪，你是谁，你和谁在一起，或是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感觉到什么，然后就孤独了，孤独与一切无关。
我孤独，所以我明白，不论你是否意识到，孤独始终都在那里，不是等你，不是你视而不见就不存在，也并非因为你的面对或逃避它就会改变或消亡。如果是这样，那多半这孤独也并非是真的孤独，只是你想孤独，你希望借孤独来达到你的某种目的。
可惜，孤独不会说话，它不会反驳，不会一副来势汹汹，咄咄逼人，否则，多少被自诩孤独的人该多么心痛，多少孤独又会被揭穿，否则，那些自诩孤独的人也不敢这么任意妄为的肆意使用孤独了。
我自是不敢妄自菲薄，替孤独做什么辩解，又或是为孤独解释什么。如果众人真的喜欢孤独，能意识到孤独，能从他人的孤独中感到些许的安慰和共鸣，那这样的肆意使用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儿。若是能够因此而解除对孤独的误解，认识到自身的问题并非是孤独，能不孤独，那就更好了。
可惜，孤独的真诚相较于个人的真诚更为真实存在。
我意识到我的孤独——孤独，无可避免，亦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