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晶发卡,红粉白相间,色泽均匀,闪闪发亮,很漂亮,是我的闺蜜姜莉送的。
这发卡,凝结了姜莉对我这个东奔西跑的老同学十几年的牵挂和思念,我心里最明白。
高中升大学,根据各自条件和理想,我和姜莉选择了不同的求学路,我们分开了。
九十年代末二十世纪初,普通百姓的生活里,还没有普及手机、电话、微信QQ,因了当年的匆匆或者粗心大意,我没有把自己家的具体地址留给姜莉。姜莉老家的地址我倒是知道的,但因她后来跟着父母搬了新家,她的老家也是一直空着,所以大学毕业后,尽管我去姜莉老家问询过,终究是没有联系上。
姜莉没有我老家的地址,没有我新家的联系方式,也没有我工作单位的具体联络部门,但,她不放弃,她用最原始的方式——写信与那个不知在何方的我“联络”着,当时的姜莉一定是这样想的:无论那个漂泊的我在哪里,她不在乎,她只求万一,也相信一定能找到我。
十年,她坚持不断地给我写信,一个地址,换成另一个地址,再换一个地址。这也是我与她会面后,从姜莉感慨万千的讲诉里,才知道的。她写呀写,往我所在的大学里写,往我的老家里写,往实习的单位写,我不知道姜莉是写了几百封还是多少封信件,也不知道她在寻觅的路上走了多少弯路,但我能想象到,姜莉面对这一封封石沉大海的信的焦虑心情,能切身感受到她发自内心对朋友的挂念,这份感情是超越友情了的亲人间的记挂。
信件一直没有回复。再后来,姜莉说她都忘记了向谁打听到我工作单位了,她就往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我的工作单位写信。这次信件错发了两年,因为我从来没有在姜莉第一次打听到的单位上过班。后来,总算又有了我的新消息,这次别人说的的单位倒是对了。可,当时的姜莉,也只打听到了我上班单位的名字,用咱老百姓的话说,她只知道“大名儿”,并不知道我们单位拥有一千多人,四十多个小部门,并且有些部门又分布在不同的地方,兴许,还会有重名重姓的人,所以,姜莉寄到单位的信,依然是没有一封转到我的手里。
这些没有详细地址的信,姜莉年复一年的,坚持写,一直写到我们经历千辛万苦团圆相聚。我明白姜莉的心:她就一心想找到我,想着那个她心中永远不变的信念——万一,万一有认识我的,看到信就转给了我,那就可以联系到了。
直到今天。每次想到这些,每回听姜莉聊起曾经苦心的寻找,我的眼睛都是热的,我的心里都是湿的,就像春日里氤氲的天空,飘起牛毛细雨。
浅浅岁月,总有欢喜相守。这些信,这份情,这颗心,我都收到了。
自从取得联系,电话微信方便联络,我和姜莉通信通话见面多了,但每一次,我们都有聊不完的话题,有过去有未来,有老人有孩子,有我们俩当年的傻气,也有现在生活这把“刀”给我们留下各种的印痕。世事变迁,但我和姜莉的相聚,依然简单淳朴,满是开怀。我们总能敞开心扉,毫无顾忌,口无遮拦,没心没肺的畅所欲言。话无尽,情未了,但总要离别,因为我们都在生活里,要接孩子,要做饭洗衣,要洒扫庭除,要照顾老人,要为生活忙碌。尽管每次,内心里总牵扯着依依不舍,依依惜别的留恋,但那都是甜的,因为那曾经的故事已续写,那信件的双方都已在线,再也不怕失联。
前些日子,兄弟媳妇给我送来新鲜的大米,我想起姜莉,她应该也需要新鲜的大米吃。没有顾虑和思索,拿起电话打过去,约好时间,就开车直接奔姜莉家。姜莉送过了上学的女儿,已在专心等着我。她脸上堆满久了不见甚是想念的微笑,嘴里像亲人一样的“抱怨”道:“中午来多好,我给你做两个你喜欢的菜”。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话,瞬间温暖了整个冬天。
我注视着姜莉那双如十几年前一样单纯善良温柔的眼睛,脸颊上若隐若现被岁月刻上的浅细皱纹,耳畔回想着她发自内心亲切关爱的话语,我记起了高中时候的我们,想起跟着姜莉回家吃饭的事情。
小时候的洞察力常常都是弱弱的,日常看不出姜莉多么的细致入微,只是觉得她特别实在真诚,但跟她回家吃一次饭,就知道了她的贴心,特别是在生活细节上。现在已经忘记了在那个爱害羞的年龄,当时怎么就那么大大方方的跟着姜莉回家吃饭了,记得最深刻的是,姜莉一直跟在她的奶奶后面,从客厅跟到厨房,反复嘱咐:做饭前一定要仔仔细细清理锅碗瓢勺,我的同学是回民。饭菜只能做鸡肉和蔬菜,还要烧个鸡蛋白汤,学校吃不好,缺油水,有菜有汤才滋润……
想到这些,看着眼前也已不惑的姜莉,心里突然生出些愧疚来,幸亏联系到了姜莉,不然,我怎对得起那一封封有来无回的信和这份真情厚意。
还记得三年前那件事,家里急用一个畜牧证,我知道姜莉的爸爸原来在畜牧局工作,于是打电话咨询关于借证的事情。姜莉接了电话,没听完我需要借证的原因,就毫不犹豫地说:“我去找我爸拿,给你送过去”。这个事情,看似很小,人情世事,谁都可能有个顾虑,但姜莉没有。第二天,她自己坐公交车,把证件送到了我手里。姜莉爸爸还专门准备了几张照片以备用。接过装着证件的干干净净的小包,我直觉得,两个眼睛发热发烫的,心里感动的那个难受,真的无法用语言描述。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翻滚的情感,笑着说:你真是傻死了,找你帮忙,还亲自送来。听了我的话,姜莉还像当年上学的时候一样,腮上映出晕红,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跟当年一样羞涩的说不出一个字。她的淳朴善良和真诚一次次敲击着我被世俗熏染的心,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这份纯美友谊和忠诚。
有美一朵,向晚心声。那时那刻的姜莉,真的像我手捧的这件彩晶发卡一样,闪烁着柔和、宁静的光辉,感动着我,感染着我。其实,也不仅仅是那时那刻,我认识的姜莉,一直是这样的。
今天,让我联系到了我的故交好友,还看到了她活泼可爱漂亮大方的女儿,问起家里老人也都健康幸福美满。心下稍安。
记得丁立梅有一本书叫《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我想对我的好友姜莉说:你就是我人生里的那朵花香,永不相忘,再不失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