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财有道的父亲
大锅饭的模式解散了,生产队办公室旁边的老园子里长满了荒草,那个召集上工时专用的大铁铃,还挂在那棵粗壮的老槐树上,铁铃的粗绳悬挂半空,在风中摇摇晃晃。
生产队办公室的两扇红漆大门,已经紧锁。我和伙伴们爬在门缝,透过缝隙,寻找曾经在这里玩过时的那些角落。两个土灶台的墙皮已面目全非,露出的土坯像呲牙的怪兽,上边各架一口大毛边铁锅,它就是我在最崭新的人生,经历饥肠辘辘的年代,做出稀汤少面的餐具。现在大锅上落下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到的是一个膨大的轮廓,它把历史时期的沧桑掩理在灰尘之下,逐渐的让人遗忘。
改革后,父亲把所有的希望全部投入村北的自留地,他把村北的自留田地一分为二,一半种上蔬菜,一半种上烟叶,他的身影整天忙碌在田地里。
种烟叶的季节到了,父亲让我们兄妹几个去地里帮忙,种烟叶。他指导我哥先挖好一排排小坑,让我和姐姐把买来的烟苗轻轻的插进小坑中间,再用手把挖上来的土重新填回去,母亲紧跟后面把挑来的水一瓢一瓢的浇在叶苗的根部,最重要的环节是盖纸。父亲怕我们做不好,他一边干活一边叮咛:“不能把烟苗压折,不敢让风把纸吹跑,你们一定要在纸的对称处压几块大点的土块”。我们都懂得,那是父亲内心中燃烧着发财的火种,燎原在那个贫困时期的岁月。
天快黑下来,父亲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着碎烟的塑料袋,满满的装上了一小锅,用手摁平,擦着了火柴点燃烟叶,边吸烟边检查我们刚干完的工作,他满意的点点头,对母一亲说,收拾家具,回家。
种的韭菜长高了,父亲把割下来的韭菜,用带盘子的小秤称好,分成小捆,用担子一担拿到集市去卖。中午放学后,我发现父亲坐在炕的边沿,认真的数着钱数,五分,二分,还有好多绿莹莹的两毛。这些年来,我很高兴的见到了我家当天就有了这么多的钱。父亲每天卖完菜,就坐在院子里悠闲地抽着烟,唱唱戏,很有成就感。
第一茬韭菜卖完了,其它的菜还没长大,不卖菜的日子父亲显得有些烦。没几日,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招术,买来一秆大秤,我们问拿这秤干啥用?他神秘的一笑,到时候就会让你们知道的。
有一天,吃完午饭还不见他的人影,我不断的问母亲,爸爸去哪儿啦?母亲说不知道,我心里琢磨,他们俩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瞒着我们。
太阳快落山了,村子里做饭的炊烟袅袅升起,有一种朦朦胧胧温馨的感觉。母亲做好饭后,拉着我的手向巷口走去,她说你爸爸就从这里回家。
月色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我惊喜的跑去迎接我的父亲,他拉了一车废品。车上装的塑料纸随着车轮的转动一扬一落,车轮辗过疙疙瘩瘩的土路,其它物品在颠簸中相撞,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我赶紧拉上车辕使出自已认为最大的劲,好让父亲轻松些。但是我带着不满的情绪嘟嚷,爸!这多丢人,你就不怕别人笑话,明天,不许弄这事了噢。
到了家,我们卸完车上的废品,父亲洗好手,母亲端来热乎乎的饭菜,父亲大口大口的嚼着馍,边吃边讲他转了哪个村遇见什么样的人。那你午饭在哪吃?母亲问。父亲愉快的说:一位大嫂给端的,我当时很饿见饭就吃,吃饱了给钱,人家不要,咱也不能亏人,大不了不赚钱,给人个高价位。母亲连声说,就是就是,咱们人善总会遇到好人。
灯光下,全家人坐在炕上闲聊,说东道西,我紧挨着父亲,“爸,商量个事,你收废品别人笑话咋办”。父亲严厉的说,“笑话能顶钱用不?没钱你上不了学,吃饭不放盐.醋.辣椒行不?没钱衣服破了不再买行不?”咱不偷人,不犯法,用的是自已的能力,比有人成天不干活,还偷鸡摸狗的高他一等。爸干这活虽然不起眼,但是收入高些,你有啥不高兴滴!
在学校,同学们都知道了父亲收废品的事情了,他们的眼里没有嘲笑,我自卑的感觉消失了。放学后,有些同学要到我家玩,我们兴奋的在废收品中找小人书,故事书,然后认真的来阅读。乡亲们对收来的废品有时也很感兴趣,围着收回的东西问这问那,加之父亲为人处事很得人心,大家夸奖还是杨哥有远见。
烟叶了成熟了,父亲把割下来的烟叶拉回家,用专用的稻草绳的夹隙,把几片烟叶捋成一撮穿在一个洞,编成长长的烟帘,绑在院中的两棵树之间暴晒,晚上又卸下来打成卷,就这样一直晒到干得掉渣时完工,留下自己吃的,全部上卖。
这就是我勤劳,善良,智慧,真实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