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索上,风大浪急,狂风肆虐,索桥在风中狂摇不止。
李恪被沈楠推出大半个身体,双手死死抓住沈楠甲衣上的白虎腰扣,双脚在空中乱蹬,无从借力,身体如风中树叶,随风摇曳。
“保护大人!”
残存的金吾卫兵丁赶忙过来阻止,沈楠极为困难的腾出一只手,用单手甩鞭,只扫下几人,漏网过来的数人用长枪刺入了沈楠的身体。
“沈楠”
公主看得真切,绝望之中嘶喊,不顾木板倒刺刺入小腿,强行抽出,顿时血流如注,一瘸一拐的奔跑过来。
一名金吾卫欲上前抓捕公主,只听李恪声嘶力竭道:“杀了她。”
那名金吾卫举刀欲砍的当口,沈楠大喝一声,“都别动,再动我扎死你家大人!”说着匕首刀刃在李恪腹中一阵乱搅,李剑锋身体一阵痉挛,几乎疼死过去。
大梁律,凡带兵主兵官战死,或降敌,所属其麾下的士兵尽皆处死。
当下众兵丁无人敢动一步,而那名金吾卫举刀在空中立即停滞不动,正犹豫该不该砍下,而公主情急之下,自夹衣口袋中早从折扇的扇骨中抽离了长针在手,用来防不测,这时也是惊惧之下,狗急了尚且跳墙,更别说人。
公主趁那兵丁愣神功夫,拼死将长针扎入那兵丁肩窝处,那名金吾卫瞬间脸黑如炭,栽下了索桥,公主被自己的行为也吓得呆立当场,看着自己的双手,哭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惊呆,不知她用了什么邪术,杀人于无形。
“可以呀,乐儿长本事了”水雾之中,李恪惨白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沈楠,今日你就随杂家去死,如何啊”
“死的只有你,我还要陪公主过桥呢!”
“你以为杂家会放过你,你们!”
说着话,李恪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拿出那颗没炸的大圆球,使劲在铁索上一磕。
沈楠见状,魂飞天外,拼命想甩开他,而残存的金吾卫见到,吓得也是七魂去了六魄。
“大人,你疯了,我等还在桥上,不可以。”金吾卫们都疯了,一齐用刀去砍李剑锋拿圆球的那只手。
“乐儿,快跑!”沈楠极力嘶吼。
咣,又一下,还没炸。
李恪拿圆球的那只手,手臂如灵蛇般,躲过一次,又一次,砍过来的刀剑。
咣,又一下,嗤一声,圆球终于有了反应,嗤嗤,冒出了白烟。
咣,又砸了一下,只见白光一闪。
轰,一声,一个火球腾空而起,黑烟冒起,飞索桥被炸断。
冲击波连桥带桥上众人掀上了天,又一齐将众人狠狠砸进了叹息河。
公主踩着气浪高高腾起在空中,从高处看,叹息河两岸苍绿的林海茫茫被风吹拂的高低伏起,如同海浪一般,封龙山上青山染翠,山脚下成网格状的数块农田里有农人耕种,京都的方向,禁城如同棺材形状。
我是公主吗?如果我是,禁城那个如棺材一般死寂的城就应当是我的家。
我是公主吗?如果我真的是,那群人为什么对我不死不休,如同附骨之蛆!
我是公主吗?算了,我情愿希望我不是,那样我就不必亡命奔逃!
总算遂了皇帝的心愿吧,他终于可以安睡了,如有来世,我想我一定要问清楚,他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一介女子。
公主闭上了眼,只听两耳风声霍霍,扑一声,落入水中,被水面拍的气血翻涌,不及上浮,又被瀑布冲下了悬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一次被拍的气血上翻,一口气换不上来,晕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公主感觉掉进了黑洞,四处无所依靠,只是不停的下落,下落,她害怕极了,手不停乱抓,好希望有人能抓住她,抱住她,拉住她,总之别再让她往下掉。
忽然一只温暖,柔软,熟悉的手,拉住了她。
“乐儿呀,你跳得这胡旋之舞,似是而非呀,自个儿就把自个儿转晕了。”只听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主睁开了眼四处追寻,只见一万分熟悉的女子面孔浮现眼前。
只见她头上珠翠堆砌,浅笑嫣然,眼神中充满万分亲切,慈爱。
这,这是母后!
“乐儿真是晕了,转懵了!”
只听笑声轰起,公主慢慢站起身来,原来,这是一处宫殿,殿内陈设是那样熟悉,桌上有自己掷伤了的白玉乳瓜,墙上挂的被自己涂鸦过的吴道子真迹,床上卧着被自己薅光了毛的车迟国国宝,锦毛狮子,这,这是翠微宫。
这时一英武男子,走了上来,这,这是父王,牵过她的手将她领到一个穿着滚龙袍的老者面前,这,这是皇爷爷!
“谢父皇恩赐。”
“乐儿还不拜谢皇爷爷”
公主手上多了一把折扇,就是那把檀骨折扇,她打开了折扇,只见折扇上牡丹争艳,旁边一行小字,至正十三年,赐于安乐公主。
折扇上的牡丹娇艳如火,似真花一般,她越看越爱看,越看越专注,颜色越红艳,红艳如火,折扇越来越热,只见它在自己手中渐渐化为灰烬。
等她抬起眼来,整个大殿变为断壁残垣,大殿已火光熊熊,殿外尸体横卧遍地,断刀,箭支满地,四名黑衣铁卫身陷宫中禁军包围,犹自死战不退。
“殿下,随我来”只见浣衣局的潘金花牵着她的手来到一处假山僻静处,“殿下,事发紧急,你快与我换过衣物”
“你知道,你这样会死吗?”
“殿下,自那日起,贱婢这条命就是你的,今日能替殿下挡灾消难,已是贱婢之福分了。”
此时,场景又一变。
这是哪儿?这是父王所在的东宫,只见穿着山文铠甲的将军进进出出,随着他们走动时发出甲叶之间的摩擦声响,使得此地充斥了战前的紧张气氛。
她一路走来,无人搭理她,将军,传令的军校,将官,穿着皮甲的士兵,都像是无视她的存在。
她越往里走,父王的咆哮声越来越大,“你,你们胆子太大了,谁给你们下的旨意?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子吗?”
“殿下,我辈戎马倥偬大半生,跟随殿下东挡西杀,身上战伤累累,不就求个封妻荫子的功劳,爵位,图个富贵吗?”只见一群身着明光铠甲的将军们围着坐在椅子上的穿着睡服的父王。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逼我谋反!”只见父亲几乎一夜白头,苍老了许多,从前那个浑身充满英武之气的父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佝偻在椅子中的老人。
父王的一阵咆哮声镇住了手下的将军们,一时大殿上死气沉沉。
静默的空气中,暗流涌动,如同地底的流火随时喷薄而出。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吧,我辈军人自弱冠之龄跟上您,什么恶仗,大仗没经过,死人堆里翻滚过来,到头来,别说荣华富贵的日子图不上,连自个儿老命也要混丟了,搞不好全家都跟着陪葬!”终于有一位跟随父王多年的将军发了声哭诉道,语气哀婉绝望。
父王手下的将军们越说越激动,越说也越无礼,一反从前在父王面前毕恭毕敬的形象。
父王陷入深深的烦恼中。
“黄天义将军到”
只见门口大步踏进来一名老将军,身上的佩刀也未解,自顾自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父王面前。
“你也来了,二叔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呀”父王一看他来了,更加厌烦。
“三儿,不是叔逼你,你看下这个。”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交给了父王。
父王接过来一看,顿时血气上涌,“他们这是逼人太甚!”拿着这封信在他的将军面前走来走去,最后顿住身形,咬碎银牙说道:
“先是折我羽翼,再遣我军职,老子我自十五岁起独挡一面,指挥大军打下这花花江山,而今却要鸟尽弓藏,我念及手足之情,一步步退让,而他们一个个蛇蝎心肠,最终还是先动手了,这,这是欲致我于死地才甘心!”
说着将手中信件一摔,“罢了,就这么干!”
手下将军越发振奋,齐声赞道,“太子英明!”
声若洪钟,在这大殿内,明明灭灭的烛火中回荡旋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