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着浴巾瑟瑟发抖,想站起来,打颤的小腿却完全没有力气,只盯着马桶里摔得粉碎的打火机——
那他妈的根本不是打火机,是穿着绿色塑料打火机外衣的偷拍摄像头!
如果不是突然停电了,我想找打火机点蜡烛,谁会发现那个躺在脏兮兮窗台边缘的打火机?!
一捏在手里就知道不对了,这个打火机太重了,根本点不出火苗。
就在疑惑的瞬间,来电了!一缕红光伴随着房东那张油腻的脸在我眼前闪过。
我尖叫着,把打火机摔进了马桶中,绝望地蹲在了地上。
这个打火机,是住进来的第二天,房东带了一个工人来维修后留下的。
因为入住第一天,我把厕所狠狠打扫过一遍,确定窗台边只有两盆要死不活的多肉,并没有什么打火机。
我们已经住进来了一个星期,洗澡前房东打电话来说明天要来检查一下厕所的防潮,顺便更换一下滴水的龙头。
这些,明明那天工人在时,可以一并处理好的。
这个星期,我在这里洗了六次澡,有三次是和方伟的鸳鸯浴。
我们在这个瓷砖斑驳的逼仄厕所中嬉笑打闹,搓泡泡,聊着情侣间不知羞耻的话题,然后**。
几乎可以想象这些小视频传播出去,全世界都会知道我恬不知耻的模样,我的人生彻底完蛋了!
我拨通了方伟的电话,还未开口,方伟就迅速挂断,发来消息说在开会不方便接听。
风扇呼呼吹着,我热得满头大汗,脸呆滞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密密麻麻高高低低的破楼。
这一片就是繁华都市的恶疮,脏、乱、差、臭。住着小地方熬出来的,以为考上大学就能光宗耀祖的不值钱大学生,小偷,抢劫犯,孤寡老人,留守儿童……
是我们这群穷光蛋,像寄生虫一样住在这里,忍受着城中村的供水不足,电线短路,老鼠为患,只因为房租便宜。
我和方伟与一个快递员合租了这套房子,600 块一个月,不包水电。
房东是本地人,五十来岁,总是穿着一件白背心,腆着大肚子,舞着手中的大蒲扇,问我老家通网没?能收快递吗?二本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月能挣多少?
一边感叹,自己十年前给儿子在四环买了一套三居的大房子,虽然不是坐北朝南的完美户型,但也凑合了,现在那房子值 400 多万呢。
又说有内部消息,这片最多后年就拆迁了,还会分一套房子。
言语间不乏对方伟的轻蔑,和对我的试探。
问我家里几口人,工资多少,又说现在房价一天高过一天,以方伟那个穷小子的能力,不吃不喝干三辈子也买不起一套。
我无言以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方伟深夜才回来,我嗅到了他身上名贵的香水味。他以为我睡着了,习惯性凑到我脸庞边亲了亲,却被我转过头来满脸泪痕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他眼神一闪,问我怎么了。
我望着他,手慌乱地抓着他的胳膊,诉说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方伟眉头紧皱,再三确定发现打火机的位置后,去洗手间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摄像头,又关上灯,打开手机仔仔细细寻找卧室里可疑的光线,很幸运,也没有。
方伟松了一口气,安慰我,「我们才搬进来一个星期,除了那个打火机,没其他摄像头,你摔坏了,里头的东西也没了。别怕。」
我嗅着方伟身上残留的香水味,一夜未眠。
房东第二天一早就来了,我打开门的瞬间,就破口大骂了起来,房东一脸无辜关上门。
我指着他鼻子骂他,「变态!偷窥狂!老不死的!」
房东两手一摊,「小姑娘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谁惹你了?」
「你还装!我知道你是干的,当时就你和维修工人进去过,没有连接线路的摄像头,工人又不能随时进来,不是你还有谁?!」
我看着方伟,他盯着房东,一言不发,但也并未附和我的崩溃。
「小姑娘,我一把年纪了,诬陷人要讲证据的。我这出租屋租客那么多,中介也进进出出看房,我偷窥你做什么?又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
房东最后一句话让我的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
我抓着包就要砸他脑袋,方伟拦住了我,凑到我耳边,小声道:
「你收拾一下自己,赶紧去上班,要迟到了。这里交给我。」
方伟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让我有些狐疑,却还是乖乖洗了脸,补了妆去了公司。
昨晚送方伟回来的奥迪车停在路边,我想装没看见,却被人叫住了,「庄淼——」
我咬着牙,转过身去,脸上带着笑,「呀,方姐,你怎么在这儿?」
方姐也笑,「今天我和方伟得出差一趟,周五才能回来,方伟没和你说?」
我一愣,脱口而出,「当然说了。」
方姐笑意更深,我挥手告别,抿着嘴唇,眼泪滚滚落下。
2
中午,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短信,莫名其妙多了两万块钱。
正疑惑,方伟打来电话,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又匆匆挂断了。
我怔怔握着手机,从包里拽出半包烟,神情恍惚地躲进了楼梯间,一步步往上走。
高楼大厦的楼梯间,除了白色的灯光一无所有,但清洁工依旧把这里扫得干干净净。
我拿出烟叼在嘴里,并不点燃,这里不是吸烟区,我也没有烟瘾,只是当初考研时养成的习惯,拿方伟的烟叼在嘴里,心里就踏实了。
坐在一尘不染的台阶上,我捂着脸,无声地抽泣着。
「受欺负啦?躲这儿哭?」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我一惊,嘴里湿漉漉的烟掉在了地上。
惊恐地回过头去,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面带微笑地望着我,绅士地递来一张雪白的手帕。
我没有接,只是扁着嘴,哭出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男人弯腰下,像哄孩子一样,嘴里碎碎念着,「好了好了不哭了,受了什么委屈给叔叔说说,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他一边安抚,一边擦掉我狼狈的鼻涕和眼泪。
这栋大楼上千员工,我连试用期是否能过都未知,此刻迫切需要一个宣泄口,索性不要脸地把发生的一切倒豆子一样吐了出来。
我说我和男朋友穷得要命,只能租 600 块钱的城中村,还被无耻房东偷拍。
男朋友没有揍房东也没有报警,甚至连几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反而转头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威胁房东,讹了两万钱,转头就和公司里的主管去出差了。
他和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推我出去涉险,他本就是法律专业,深谙此道。
「我男朋友衣服上有她的香水味。」我苦笑着补充道,「他总是说方姐大他十多岁,又有家庭,是我想多了。昨晚我却在窗帘后看到他们在车中接吻。」
陌生的叔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该揍!」
我像受到了鼓励一般,讲述着自己因为照顾男朋友而错过了研究生考试,一个普通二本毕业的小镇女孩,要在这大城市安家真的太难了。
父母只是普通工薪阶层,早已离异,各自有了家庭,又各自生了孩子,我永远都是多余的那个人。
我只能报喜不报忧,不然就得回去,和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家乡的年轻公务员或者二婚公务员们相亲。过了二十五,我就是黄花菜了。
老家的的年轻人早就实现了朝九晚五房车自由还有俩孩,我却还像一片浮萍,一无所有。
叔叔拍拍我的脑袋,眼中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我躲开他的大手,弯腰从他臂弯中跑下几级楼梯后,回过头去,他正拿着纸巾捡我掉落的香烟。
「谢谢叔叔。」我发自肺腑地感谢他,为自己的狼狈不堪,也为这终于宣泄出的情绪。
他微微一笑,眼角微起皱纹,不知为何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院子里那棵苍天大树……下文在公号“走读新生”里回复“捞女”自动获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