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边塞
1
33岁,我打算嫁人了。
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老头子才死了半年,我就想嫁人?
就算我过得了自己这关,老头子那帮心怀叵测的儿女还不撕了我?
当初说好了,继承一千万遗产的唯一条件,就是我得守寡三年,尽心尽力地护着这块贞节牌坊。
因为老头子生前找大师算过,说我的八字旺他的子孙后代,能保佑王家生意三代不败。
在“三年为期”这四个字的护佑下,我,一个仰人鼻息的金丝雀,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王氏集团的“吉祥物”,像个泥胎菩萨一样被供了起来。
平日里不苟言笑,一身素服,扮演着思念亡夫的深情女子。
“专心点。”正在我神思游离时,莫紹羽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重重咬了一下我的锁骨,故意用了几下狠力,霸道地说,“这个时候,不许想别人。”
强健的肌肉线条,在灰蒙蒙的晨光中泛着一层暧昧的光,带着侵略性的气息,让我情不自禁地沉沦。
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迷失在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上下颠簸,左右摇摆,时而天堂,时而地狱。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莫紹羽的喉咙里逸出一声叹息,不知道为什么,若有若无间似乎还带着一丝伤感,他抓起我的手送到唇边摩挲着,“好不好?”
就在那一瞬间,我真有一种嫁给他的冲动。
那个“好”字在舌尖上辗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我冷冷地反问了一句:“你也配?”
莫紹羽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后他起身,笑着说:“开个玩笑,别生气。”
“服务费从卡里扣,离开时把你的东西带走。”我把被子扯了过来,遮盖住身体,背对着莫紹羽,闭上眼不再看他,“至于小费,在我包里拿,多少自便。”
“谢谢小蝶姐。”莫紹羽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他而言,做这种事情,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普通。
我出金钱,他出身体,仅此而已。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我听到莫紹羽的脚步渐渐远去,这才坐起来点燃了一支烟,怅然地吐着烟圈。
看着那一地狼藉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胡小蝶啊胡小蝶,明明是走肾的事,你怎么能走心呢?
莫紹羽拿钱办事,本质上和家里的司机保姆并无区别。
谁动情谁是狗。
2
第一次见莫紹羽,是在老头子死后一个月。
由于身家暴涨,又被赋予了体面的身份,昔日里瞧不上我的那些豪门贵妇们,全都一股脑地扑了上来。
她们异乎寻常的热络,让我手足无措,本能地就想要回避。
“为了王家,你得去。”老头子的大儿子叫王麒宗,五十多岁,成天绷着一张冷脸,嘴角永远下垂着,就像谁欠了他钱似的,“对王家的生意有好处。”
“哦。”我这个“名义”上的后妈唯唯诺诺,恐怕人家一个不高兴,把我扫地出门,毕竟老头子死后,他才是主事的那个。
“你陪了我爸十年,原本拿点钱也不过分。”王麒宗斜了我一眼,“但,一千万,确实有点多……”
“你爸爸有遗嘱的。”我恐怕王麒宗反悔,心里有点慌,表面上却强装镇定,把老头子搬出来压他,“我还要在王家待三年……”
“知道……”王麒宗不耐烦地蹙了下眉,“我尊重父亲的决定,但你也得真正为王家做点什么,一千万不是那么好拿的。”
就这样,在他的授意下,我顺水推舟,很快融入到太太圈子里,每天不是打麻将就是下午茶,心血来潮时还会飞去纽约巴黎买包买鞋买衣服,日子过得乏味平淡又纸醉金迷。
直到有一天下午,黄太太神秘兮兮地对大家说:“天海阁新开了一家美容会所,听说是上海老板的店,晚上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忘了说,我们是在一个三线城市,相对大都市来说,很多高端的玩法稍稍滞后。
“去去去……”首先搭腔的是柳太太,她老公倒腾煤矿起家,典型的暴发户,恨不得把人民币串成项链挂脖子上,平时最爱显摆又喜欢附庸风雅,“先说好了,我请啊!”
“你这是瞧不起谁呀?”黄太太轻哼了一声,她指着在座的几个女人,“这里面谁还会在乎那几个钱?再说人家是会员制,进门就要办卡的,我问过了,至尊卡三十万起,柳太,恐怕你一下子拿不出一百五十万吧?”
太太团一共五个人。
“三十万一个人?抢劫呀!”柳太太没什么文化,又不参与家族企业的经营,每个月的零花钱只有七八十万,勉勉强强维持自己的开销,根本没有一张多余的钞票。
“舍不得就别去喽!”黄太太四十多岁,老公是做文化产业的,娘家又有点根基,人很刻薄。
“谁舍不得,你说清楚!”柳太太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脸涨得通红,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看了看另外两个太太,人家的注意力似乎全都在插花艺术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明显就是不打算趟浑水。
考虑到王家和柳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我笑着走到柳太太身边,递了一杯柠檬水过去:“今天我生日,当然是我请。”
“哎呀,小蝶生日呀,那必须好好庆祝下。”柳太太就坡下驴,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老柳手上最近有个上亿的单子,改天让麒宗过来聊聊。”
一场争执被化于无形,我顺便还拉了笔生意。
至于请客的一百五十万,对我来说无所谓,王麒宗是个生意人,只要能以小博大的事,他从不吝啬。
3
三十万消费起步的会所,想想也知道不会是美容SPA那么简单。
果然,进入包房后刚一落座,就有十几个男人鱼贯而入,在我们面前规规矩矩地站了一排。
“这是干嘛?”柳太太愣住了,没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黄太太可能觉得有点丢人,使劲瞪了她一眼。
“各位太太,这是我们天海阁会所最优秀的美容技师,看看有合你们胃口的吗?”站在一边的女主管满脸堆笑。
“怎么都是男的?他们会美容吗?懂什么是SPA吗?”柳太太脑子一根筋,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抱着双肩,斜倚在沙发上,看着面前一个个荷尔蒙爆棚的男人,紧实的肌肉轮廓在半透明的衣服下若隐若现。
说完全不为所动是假的,人不好色,How are you吗?
况且自从跟了老头子之后,这十年间,我从没体会过男欢女爱的快乐。
“都很一般嘛……”看得出,黄太太早就做好了功课,她的眼神一直在一个小奶狗身上逡巡,却故意表现出很不在意的样子,“那个三号……看起来有点像香港的明星,叫什么来着……”
“您太有眼光了!”女主管赶紧把三号推到了黄太太的身边,“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小吴彦祖。”
“姐姐,人家等你好久了。”小吴彦祖立刻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爱人,摩挲着黄太太松弛的手臂,眼波流转地说,“等得心都疼了。”
我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黄太,这看着比你儿子还小呢!能下得去手?”柳太太终于开窍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豆芽菜似的。”
“成熟大叔型的我们也有,您看看……”在这个地方,花了钱就是祖宗,女主管对柳太太的嫌弃视而不见,反而投其所好。
“算了吧!我这个岁数还找大叔?那不得整个老头子来?”话一出口,柳太太才觉得当着我的面说这话不妥当,满脸不自在,随手乱指了个朋克风,“花里胡哨的,看着喜庆,就他吧。”
另外两个太太也选了自己心仪的,四对男女嬉笑着去了各自的房间。
我始终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小蝶姐,您呢?”女主管又把目光转向了我,面对豪掷一百五十万的大主顾,她的神情多了几分谦卑。
我摇了摇头,不是假装,是真没喜欢的。
“换人。”
女主管挥了挥手,各式各样的男人走马灯似的的轮番登场。
我点燃一支烟,眯着眼睛像挑白菜一样仔细观察,没想到世界上的男人还有这么多……品种……
“别抽烟,对身体不好。”正当我觉得索然无味的时候,突然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径直走了过来,伸手扯下我嘴里的半截烟,在手指间碾灭。
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女主管立刻冲了过来,直接给了那男人一巴掌,狠狠地说:“莫紹羽,你疯了吗?滚出去!”
“等等……”看着他手间残留的氤氲烟雾,我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他敢管我?他竟然敢管我?
“小蝶姐,新来的不懂事,您千万别见怪。”女主管以为我生气了,恐怕这单生意黄了,点头哈腰地道歉。
“莫……莫紹羽,是吧?”我站起身,盯着这个比我高一头的男人看了半天,轻轻说了一句,“就你吧。”
4
属于我们的房间,金碧辉煌,巴洛克风格的大床横亘在中央,上面还铺了一层镶着金箔的玫瑰花瓣。
说实话,这些年我被老头子管得服服帖帖的,从来没跟别的男人单独相处过,此刻心里的忐忑大过于兴奋。
莫紹羽似乎也有点紧张,戳在那里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气氛有些尴尬,我忍不住逗他:“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他的喉头艰难地滚了一下,耳尖瞬间红了,瞥了一眼那张大床,又看了看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噗的一下笑出声来,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小哥哥,我可是花了三十万诶,就买你一句不知道?”
“那……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话音未落,莫紹羽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紧紧闭上了双眼,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来吧。”
有没有搞错?
到底谁才是金主!
这操作也太迷了,明明是出来卖的,干嘛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
我上去直接踹了他一脚,从床边拿起一瓶精油扔了过去:“起来,帮我开背。”
空气里弥漫着天竺葵的味道,就像是玫瑰混合着薄荷,甜腻中混着一丝凛冽的清醒。
莫紹羽带着薄茧的大手在我的背上轻柔地按压,每到一处,那炽热的温度就像是要把人融化了一般。
但我仍能察觉出他的小心翼翼,那里面除了对金钱的臣服,似乎还有一丝……怜惜?
笑话!我需要他来怜惜?
“你不是很厉害吗?夺我烟的本事呢?”我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嘴里却不忘了揶揄,“还不就是为了引起注意,小把戏,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抽烟真的不好,以后还是戒了吧。”像是没听出我的讽刺,莫紹羽叹了口气,“会生病的。”
“好了好了……”谁愿意花着钱来这种地方听苦口婆心的劝导?我有点不高兴,“有些手段用一次就可以了,多了让人烦。”
不得不承认,莫紹羽这个人虽然很木讷,但按摩手法却很到位。
他的手指像是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我只觉得浑身舒泰,每个毛孔都活了过来,眼皮却沉沉垂了下去。
梦里,我回到了大学时代,变成了活力满满心高气傲的胡小蝶,穿着一袭白裙,梳着高高的马尾,奔跑在校园的林荫路上。
路的尽头,站着我最喜欢的男孩。
太阳的炙热被繁茂的枝丫过滤,斑驳的光点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撒了一层碎金。
我拼命向前跑,用力挥手,抑制不住的激动从心底冲向眼角,又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腮边滑过。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我,不肯往前走一步。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猛地发现,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并没有丝毫改变。
惊恐绝望无助的情绪裹挟而至,我只觉得全身发冷,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为什么?
为什么我永远也触碰不到他?
正在这时,男孩的身体突然碎裂成一块块的,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了一堆瓦砾。
“不要……不要啊……”巨大的悲伤击中心脏,我歇斯底里的狂叫着。
“醒醒……”一个温柔又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
一切迅速倒退直至消失不见,睁开朦胧的泪眼,我看到了莫紹羽关心的眸子,近在咫尺。
心底那根线瞬间破防,我哭得更厉害了。
莫玄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一刻,我就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明知道身边的莫玄羽是一杯毒酒,也要不顾一切地喝了下去。
午夜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欢爱终于结束。
我窝在莫紹羽的怀里,嗅着他身上让人心安的味道,可说出来的话却冰冷至极:“今天的事情,不准说出去。”
胡小蝶可是王家的“贞洁烈妇”,要是被王麒宗知道和会所里的男人厮混,一定会立马让我滚蛋,一分钱也别想带走。
“你的蝴蝶骨很好看。”莫紹羽似乎还沉浸在尚未褪去的情欲中,对我的警告置若罔闻,他撑起强健的手臂,整个人覆在我背上。
一个个炽热的吻认真又虔诚,灼得我无处可逃,似乎每一寸皮肤都是他心中最崇高的信仰。
“这句话,以前有个人也说过。”我的背脊一阵发麻,思绪瞬间被拉回十年前。
5
上官林是我的初恋,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年轻时的爱情,总是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当和他第一次手忙脚乱发生亲密关系之后,我觉得这辈子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你的蝴蝶骨很好看。”在小旅馆里,上官林青涩地吻着我的背。
我的身子微微颤抖,有泪水从眼角溢出,滑到嘴边,是甜的。
我们憧憬着毕业以后的生活,像所有相爱的男女一样,结婚生子,上班下班,柴米油盐。
原以为日子会按照美好的设想继续下去,没想到大四那年寒假的除夕夜,凌晨两点,一簇尚未熄灭的烟花掉落在上官林家的阳台上,那里放着一个前一天才充满的煤气罐。
火药滋滋作响,爆炸几乎就在一瞬间,刚刚进入梦乡的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凶残的烈焰就席卷了两室一厅。
上官林妈妈的房间离大门比较近,虽然被烧成了重伤,还是被救援人员拖了出来。
住在最里面的上官林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被卷进了热浪的中心位置,一声声沉闷的砰砰声响起,谁也进不去。
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一周后了,彼时我正在为他整整七天没打电话而赌气,没想到……
我整个人都傻了,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
“不就是男人吗?没了再找……嗝……”说这话的,是我的酒鬼爸爸,他刚跟朋友喝完回来,转身就进屋睡下了。
我连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终于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赶到了上官林的家。
那已经不能被称作一个家了。
站在楼下,抬头向上望,黑洞洞的门窗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连骨带肉地吞噬了我爱的人,连一点渣都没剩下。
北方的冬季又冷又干,空气里飘着经久不散的焦糊味,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点点凝固。
扯断警戒线,我冲了上去。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一片黑茫茫的,辨不出颜色的家具横七竖八地摞在一起,上面掉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烬,比世界末日更让人绝望。
“上官,你在哪?在哪?”我强忍着眼泪,小心翼翼地喊着,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希望能找到跟他相关的东西,哪怕只有一根手指也行。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就这样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像是从来也没来过。
被警察赶出来后,我又去了医院。
医生说,上官妈妈的情况很危险,至少需要五十万救命。
我知道上官林的家庭并不富裕,父母很多年前就离异了,完全没来往,也没什么亲戚,一场大火又烧毁了所有的家当,哪里还有五十万?
看着床上那具几乎被烧焦的身体,我咬了咬牙,对医生说:“先治疗,三天后,我送钱过来。”
离开医院后,我拿出压在包底的那张小纸条,找了个公用电话,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王先生吗?我是胡小蝶。那件事,我答应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钱我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五十万。”我死死咬住嘴唇,“一分都不能少。”
“放心,我从不赖账。”那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像打发一个乞丐。
挂了电话,我直接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抖得像寒风中挂在枝头的残叶,捂着脸隐忍地哭了起来。
五十万,我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但上官的妈妈,却因此得救了。
6
出五十万买我的,就是王氏集团董事局的主席,八十五岁的老头子,王世同。
“到了我这个年纪啊,一不为财二不图色,就求个长命百岁。”王世同精神矍铄,完全不像个耄耋老人,据说他七十岁之后就开始物色女大学生,对长相身材都没什么要求,只看生辰八字,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掀起眼皮看着我,“胡小蝶,你是助我延年益寿最适合的人选。”
我局促地点了点头,在这个爷爷辈的男人面前,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来。”王世同招了招手,看起来和蔼可亲。
我温顺地跪坐在他身边,仰起头,努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像一只不知道该如何讨好主人的哈巴狗。
“乖一点,我不会亏待你的。”布满老年斑的手摩挲着我的头顶,王世同的嘴凑了过来,“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一股腐朽破败的味道传了过来,我忍住心底翻腾的不适感,惶恐地点了点头:“王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乖乖的。”
那晚,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我终于变成了老头子的女人。
看着满脸疲态的王世同紧闭双眼,我咬着被子小声抽泣。
“哭什么?是不是很不情愿?”王世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吓得差点儿从床上掉下去。
“没……没……”迅速擦干了眼泪,我转过身不敢看他,“就是……有点……疼……”
“疼?”王世同突然在我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像只老狐狸一样眯起了眼睛,“上官林的妈妈可比你疼多了,如果没有后续的治疗,她恐怕会疼得生不如死。”
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我呆住了。
王世同原来早就调查过,和他相比,我实在是太嫩了。
“当然,谁还没有过去呢,我不会在意的。”王世同咳嗽了两声,大度地说,“要知道,你可是在几百个姑娘里选出来的,别让我失望。”
那一刻,我真的差点儿就给他跪下,说一声谢主隆恩了。
不过,善意从来只是假象,王世同接下来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上官林的母亲能否安度晚年,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忍着心中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恶心,主动钻到了王世同的怀里,青涩地吻着他苍老松弛的皮肤,酸臭腐朽,令人作呕。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上官林。
他的双眼饱含着泪水,站在林荫路的尽头,身影在一点点变淡。
我拼命地跑,努力想要抓住什么,可惜那虚幻的光影就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间迅速溜走。
为了上官林的母亲,我甘愿成为王世同豢养的金丝雀。
这是我能为心爱的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7
“出去。”和莫紹羽沉沦了不知道几回,终于觉得倦了,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于是下意识拿出一支烟,正准备点燃,却又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我说过了,抽烟对身体不好。”莫紹羽直直地盯着我,认真的样子让人心颤。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心慌,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冰冷至极,似乎刚刚在他身下的情动都是假象。
“我爸就是抽烟太多,患肺癌去世的。”莫紹羽的眸子沉了沉,声音有些哽咽,“最后的日子很痛苦……很难熬……我不想你也变成那样。”
“所以,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出来做……鸭?”我把最后那个字咬的很重,没错,就是要故意羞辱他。
“你怎么知道?”他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小哥哥,小花样就免了,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不属于你的,也别痴心妄想。”看着他渐渐难看的脸色,我突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迅速又补了一句,“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没错,这是王世同经常对我说的话。
他死后,我终于可以把这份该死的优越感劈头盖脸地砸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莫紹羽似乎有点生气,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外面走。
我冷笑了一声,重新拿出一支烟点燃。
“我不会诅咒自己的父亲,也不会找什么借口做幌子。”莫紹羽用力拉开门,脚步顿住了,“还有,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你只是做了精油开背,仅此而已。”
手一抖,烟灰落在雪白的被子上,立刻烧出一个黑窟窿。
我迅速拍了几下,暗红的火星总算消失了,只剩下一缕细细的青烟,就像是在祭奠谁的青春。
其他四位太太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都是面色酡红,容光焕发。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黄太太更是心满意足,鱼尾纹都加深了几分:“这里的服务真不错,技师的手法也好,说不定能让人返老还童呢!”
“哎呦呦,我腰都酸了。”柳太太应该是尝到了朋克风的狂野,摆了摆手说,“真是要了老命了。”
“小蝶,今天谢谢你啦!”黄太太冲我挤了挤眼睛,“城南那片地,上面打算搞个文旅项目,你们王氏要不要一起玩?”
“那最好不过了……”我笑得很虚伪,“不过,生意的事情我不懂,还是得听麒宗的。”
又一个单子到手了。
“现在说这个多扫兴。”柳太太凑到我身边,笑得很暧昧,“小蝶,你那个技师怎么样?要是好的话,下回我也试试。”
“只做了开背……”我皱了皱眉头,无法想象莫紹羽在柳太太身上的画面,于是故意一脸嫌弃地说,“木头一样,提不起兴趣,我看你还是找别人吧!”
“那你这钱花得不值……”柳太太惋惜地撇了撇嘴,随后又说,“下次尝尝我的小朋克,老带劲了。”
“小蝶对王总情深义重,我们比不了的。”黄太太笑着说,“什么男人在她眼里,都是浮云。”
我知道,这话明着是褒扬,实际上则是讽刺。
为一个老头子守身如玉三年,就能拿到一千万,这是她们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
8
“天海阁,一百五十万?”王麒宗拿着账单,满脸阴沉,“你去那种地方?还敢让我知道?”
“柳家上亿的单子,黄家城南的文旅项目,不值这个数吗?”我有筹码,根本不怕王麒宗,“再说,我只是陪她们去,又没做什么对不起老头子的事,有什么不敢让你知道的。”
见我笃定的模样,王麒宗犹豫了片刻,最终只能选择相信,毕竟到手的生意才是实打实的。
看着他“刷刷”几笔开了一张一百五十万的支票,我的心总算落在肚子里,当下就决定今后再也不去见莫紹羽,就算在街上遇到,也绝不看他一眼。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一周后,我正在本地最贵的商场里闲逛,突然看到柳太太从对面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竟然是莫紹羽。
他还是穿着那件黑衬衣,双手提满了大包小包,额头上挂着一层薄汗,看上去有些狼狈。
身材臃肿的柳太太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就像一个女王。
看到莫紹羽在别的女人面前卑微的样子,我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踩着高跟鞋“噔噔蹬”就冲了过去。
“呀,小蝶,你怎么也在这?太巧了!”柳太太挡在莫紹羽前面,表情有那么一丝不自然,“今天闲着没事,就临时叫了个小哥哥出来买买东西,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公开场合,还是小心一点……要是被你先生知道就不好了。”我斜了一眼莫紹羽,心想柳太太应该并不清楚他和我的关系,干脆装作不认识,言语中带着讥讽,“而且……这种货色……你怎么看得上?”
莫紹羽定定地盯着我,既不气恼也不反驳。
“好啦好啦,你不用跟着了。”见自己的品位受到了质疑,柳太太有点挂不住,她从包里抓了一把钱塞进了莫紹羽的领口,顺手接过了那些包包袋袋,“白生了一副好皮囊,闷葫芦一个,话都没一句。”
看着莫紹羽离去的背影,我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随即又觉得自己很好笑,这是干嘛?吃醋吗?我有什么资格吃醋?他又有什么资本让我吃醋?
和柳太太寒暄了几句,我直接坐电梯下了地库。
就在开车门的那一瞬间,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把我直接按在了车身上。
“我好想你。”莫紹羽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那晚一样,带着致命的魅惑。
“放开我。”我低声吼着,紧张地打量着周围,恐怕被人看到。
“我跟柳太太没什么的。”莫紹羽的鼻息就在耳边,我心跳如雷,“你别生气。”
“莫紹羽,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死死抓住门把手,恐怕会溃不成军,尽量稳住声线,“谁稀罕你的解释?你又算什么……”
还没等我说完,莫紹羽就俯下身,把剩下的话全都吞进了嘴里。
我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发软。
正在这时,地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慌了,转身用力拉开车门,直接把莫紹羽推进了驾驶室,自己则从他的身上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会开车吗?”胸口急促地起伏,我低着头,尽量不让从车前经过的人看到我的脸。
莫紹羽没说话,直接踩下油门冲了出去。
我们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旅馆,简陋的装修,逼仄的空间,迫不及待地纠缠和撕扯,让我一下子想起了上官林。
年轻时让人心悸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遏制不住的思念喷涌而出。
我好难过,又好开心。
我流着泪,狠狠咬住莫紹羽的肩膀,恨不得把这十年来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9
上官……
最后一刻,我终于喊出了埋在心底的那个名字。
莫紹羽浑身一震,直接停了下来,盯着我一言不发。
“看什么看……”我像是个被丈夫捉奸在床的妻子,明显底气不足。
“小蝶,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莫紹羽的眸子像幽深的潭水,一眼看不到底,他抓起我的手送到唇边摩挲着,“好不好?”
就在那一瞬间,我真有一种嫁给他的冲动。
那个“好”字在舌尖上辗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我冷冷地反问了一句:“你也配?”
莫紹羽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后他起身,一副无所谓地说:“开个玩笑,别生气。”
“服务费从卡里扣,离开时把你的东西带走。”我瞥了一眼散落一地的杰士邦,把被子扯了过来,遮盖住布满红痕的身体,转身背对着莫紹羽,闭上眼不再看他,“至于小费,在我包里拿,多少自便。”
也许是达到了目的,他没再纠缠。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我听到莫紹羽的脚步渐渐远去,这才坐起来点燃了一支烟,怅然地吐着烟圈。
看着那一片因欢爱留下的狼藉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胡小蝶啊胡小蝶,明明是走肾的事,你怎么能走心呢?
莫紹羽拿钱办事,本质上和家里的司机保姆并无区别。
谁动情谁是狗。
洗了个冷水澡之后,我又变成了清心寡欲的王氏遗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三十三岁,眼角就已经出现了细纹。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我收拾好自怜自艾的心情,迅速按下了接通键。
“胡小姐,珍姨怕是不好了。”说话的是保姆小陈,而她嘴里的珍姨,就是上官林的母亲,吴秀珍。
十年前,那五十万把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但却因为大脑受损,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的,连吃饭上厕所都不会。
为了躲避王家的耳目,我用老头子给的零花钱在隐秘的地方给她租了新房子,又雇了住家保姆,请最好的医生上门治疗。
十年间,从未放弃。
所有人都以为,吴秀珍已经死了,就连老头子也信以为真。
近段时间,眼看珍姨慢慢有了好转的迹象,我高兴极了。
心想只要熬过这三年,我拿到一千万,就可以带她去美国治疗。
到时候,在那边买个小房子,我伺候她,替上官林尽孝,人生就再也没什么缺憾了。
没想到,她竟然要等不及了!
“小陈,你别急,我这就过去。”
匆匆挂了电话,我抓起包就往外跑,没想到一包戒烟糖从里面掉了出来,上面还挂着一张便利贴。
“试试这个,别再抽烟了,余生几十年,好好活着。”
是莫紹羽。
他没拿走一分钱小费,反而还留下了戒烟糖。
“神经病!”我下意识就想把糖甩出去,犹豫了片刻,又重新装回包里。
珍姨病危,我没时间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10
“小蝶……”不过十几天没见,珍姨愈发消瘦了,躺在床上就像个纸片人,要是不仔细看,甚至连呼吸起伏都察觉不到。
“珍姨,是我。”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我紧紧握着她皮包骨一样的手,巨大的悲伤汹涌而至,就像当年失去上官林时一样,“你坚持坚持,我这就带你去美国治病。”
“别浪费钱了……”火灾烧坏了嗓子,她的声音粗糙嘶哑,脸上身上的皮肤多处黏连,恐怖骇人,“这些年,多亏了你,我替小林谢谢你。”
“珍姨你别说了。”我哭得更厉害了,双肩忍不住颤抖。
“不能再拖累你了。”珍姨虽然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但却对发生的一切都很明白,她抓紧了我的手,“小蝶,听话,珍姨走了之后,找个好男人嫁了,这些年你受的都是什么罪啊!”
从珍姨住的地方离开后,我直接冲进了王麒宗的办公室。
“一千万,现在就要。”
“凭什么?”王麒宗正盯着文件,甚至都没抬头看我一眼。
“等不及了,我要钱救命!”顾不得隐瞒了,如果没有钱,珍姨就是死路一条,“马上要去美国。”
“我看一下啊……”王麒宗煞有介事地翻了翻日历,“还有923天,时间到了,钱自然会给你。”
“王麒宗,你听不懂话吗?”我急得红了眼,“病人等不了那么久,我现在就要那笔钱。”
“胡小蝶,你在跟谁说话?”王麒宗明显怒了,老头子死后,从来没人敢连名带姓地称呼他。
“麒宗,麒宗,求求你……”我瞬间软了,知道不能硬碰硬,恨不得跪在他面前,“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求你把钱提前给我……你放心,我会继续履行承诺的,守着王家绝不会……”
“你还有脸提老头子?”王麒宗黑着脸,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照片甩了过来,竟然是莫紹羽和我在地库里拥吻的画面,“要不是那两单生意还没谈妥,我早就把你赶出王家了,又当又立,什么东西!既然现在撕破脸,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是你毁约在先,那一千万,半毛钱都别想拿走。”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麒宗,我对不起老头子,对不起王家,求求你……我真的等着钱救命啊!”我不管不顾地给他磕起头来,什么辈分,什么尊严,全都扔在一边。珍姨不能死,她死了,跟上官林有关的一切,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一千万肯定是没有了,不过看在你伺候老头子十年的份上……”王麒宗走了过来,捏着我的下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打个对折,五百万怎么样?”
“好好好!”我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心想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也会拼尽全力救珍姨的。
“不过,你违约也是事实……”王麒宗叹了口气,“这件事,我很难做,除非……”
听出弦外之音,我擦干眼泪,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你说……需要我怎么做……”
“黄总和柳总那两个项目迟迟没有进展,你也知道,他们对你一直很感兴趣……”王麒宗甩开我的手,掸了掸衣角,漫不经心地说,“如果生意成了,这五百万就当是你的分红,以后到了下面,我跟老头子也好交代。”
黄总,柳总。
奄奄一息的珍姨。
有的选吗?
没有。
我心如死灰,带着一丝惨然的笑站了起来:“你安排吧,要快。”
我使出浑身解数,差点儿没了半条命,黄总和柳总都很满意。
一周后,合同签署,我拿到了五百万,同时也被赶出了王家。
看着那一叠叠红彤彤的钞票,我一边笑一边往嘴里塞了七八块戒烟糖。
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莫紹羽?
本质上,我俩根本就是同一类人。
11
珍姨还是走了。
她怕我孤注一掷搭上所有的钱,于是选择了自杀。
我给她买了一块最好的墓地,汉白玉石碑被葱葱郁郁的松柏包围着,沁人心脾。
看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我的心像是一方干涸的池塘,和上官林有关的一切,终于到此为止。
离开这个城市前,我又去了一趟天海阁。
虽然会员卡里还有钱,但女主管知道我现如今的处境,态度自然冷淡了许多。
“胡小姐,减去第一次开背的费用,卡里还有十五万,不过余额可是不退的。”
“只有一次开背的费用?”我想起和莫紹羽之间的两次“交易”,不由愣住了。
“不然呢?”女主管翻了个白眼,话里夹枪带棒,“怎么说你曾经也是个豪门阔太,没想到这么小气……”
“莫紹羽呢?”手里握着最后一块戒烟糖,我有些迫不及待。
“早就滚蛋了,一个单都不出,就知道吃闲饭。”女主管啐了一口,“真当自己是少爷呢?对客人还敢挑三拣四,活该赚不着钱。”
听到这些,我的心突然明朗起来,所有的阴霾仿佛正在悄悄散去。
这世界上,除了上官林,还是有男人曾用真心待过我的。
半年后的清明节,我去给珍姨扫墓的时候,发现碑前放着一束淡黄色的雏菊。
那是珍姨生前最喜欢的花。
环顾左右,一个人影也没有,我摇着头笑了笑,也许是路过的人顺手放在这的吧!
再次见到莫紹羽时,是在电视上。
过去五年,由于他出色地完成了卧底任务,为破获犯罪集团案件立下大功,得到了最高级别的嘉奖。
这也太荒唐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我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啊!
一个是被捧上云端的英雄,一个是被踩在烂泥里的渣滓。
没想到,第二天,莫紹羽就找上门来。
“小蝶……”看到我憔悴不堪的样子,他的眼角红了。
“你认错人了。”恐怕亵渎了英雄,我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身体。
“谢谢你,照顾了我妈十年。”他的眼泪顺着高挺的鼻梁流了下来,“当年从火场中被救走,我昏迷了半年多,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几乎变成了一个废人……”
“等等……”我听得有点糊涂,什么他妈?什么火场?他不是莫紹羽吗?他在说什么!
“小蝶,是我啊!你还认不出吗?”莫紹羽握住我的肩膀拼命摇晃,“我是上官林,我没死,我回来了。”
“你……你神经病……”我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可惜没有用,莫紹羽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上官林早就死了,十几年前就死了,你不是……不是……”
“是我爸,是他救了我。当年那场火,让我变得面目全非,他带我去了南边,找最好的医生帮我植皮整容……完全恢复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莫紹羽紧紧地抱着我,“后来,我偷偷回来过,听说你已经嫁进了王家,而我妈也不幸离世。我不敢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于是重新报考了警校,并在五年后成为一名卧底……”
“胡说,你胡说!”我拼命摇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气急败坏地咬了他一口,“莫紹羽,你骗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
莫紹羽,不,应该说是上官林依旧紧紧箍着我:“小蝶,在天海阁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没忍住,差点儿暴露。还有在小旅馆那次,我听到你喊出了我的名字,心都要碎了……可是,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你别说了……”我的心已经被凌迟成了碎片,只能用力推开了他,冷漠地说,“不管你是上官林还是莫紹羽,我们都不可能。”
“为什么?”上官林焦急地追问。
“我不爱你了。”我凄然一笑,拿出珍藏很久的那颗戒烟糖,远远地抛了出去,“就像这颗过期的糖一样,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味道。”
12
上官林在门口守了很久,终于还是离去了。
我倚在窗边,看着他越行越远的挺拔身影,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就是我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啊!
未来,他会有温柔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孩子,美满的家庭,大好的前途,毫无瑕疵的人生。
而我……
看着桌面上那张崭新的化验单,HIV阳性几个大字闯入眼帘。
上个月,黄总和柳总先后因艾滋病住院,在我们那个三线城市,堪比原子弹爆炸一样的丑闻。
我心情忐忑地去医院检查,结果显而易见。
从来,我就不是一个幸运的人。
吞下一整瓶安眠药后,我静静地躺在床上。
时间被拉得无比长,周围安静极了,我甚至能听到空气里灰尘坠落的声音。
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一条幽深的林荫路,上官林和莫紹羽站在路的尽头,向我招手。
那两张脸慢慢重叠在一起,渐渐变成了一个人。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向他跑去,轻盈的体态就像春日的微风一样,曾经来过,却又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