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幽情」音乐聆赏：
桃源憶故人·清夜悠悠（詞：秦觀 曲：古月 演唱：鄧麗君）
玉樓深鎖多情種，清夜悠悠誰共？
羞見枕衾鴛鳳，悶則和衣擁。
無端畫角嚴城動，驚破一番新夢。
窗外月華霜重，聽徹梅花弄。
一. 恨不相逢未嫁时
冬夜裡吹來一陣春風
心底死水起了波動
雖然那溫暖片刻無蹤
誰能忘卻了失去的夢
你為我留下一篇春的詩
卻教我年年寂寞度春時
直到我做新娘的日子
才開始不提你的名字……
“大雪”。窗外，下起了淅瀝的冬雨。雨勢並不大，那種安靜卻帶著些許清冷的感覺，是南方冬天裡常有的詩意，總讓人有一些慵懶的留戀。在這樣的雨夜裡賞雨，常常感覺是停駐在春天裡某一個寂涼的小站，過往和未來像那列過站的綠皮火車一樣帶走了牽系，也留下了回憶。而你，只想靜靜地歇一歇，想一想那些曾經的流年裏交錯的遇見和錯過……
是誰，曾在冬夜裡在你耳邊吹拂起一陣溫柔的春風，讓你從此記住了那種鐫刻於心的怦然悸動？又有誰，曾為你寫下一篇篇深情的詩句，卻又在季節的恍惚中蹉跎了短暫的花開？…… 時光，總是最不諳春風的多情，也總是最瞭解花落的心語，於是，那些春花秋月的細碎流光，便如水銀般滾動散泄了。你抓不住那難以拾捏的流淌，卻記住了那些紛散的光影裡，所有美麗的聚散……
冬夜裡吹來一陣春風
心底死水起了波動
……
書桌上迷你藍牙音箱在雨聲中悠悠地響起了40年代上海歌星李香蘭（山口淑子）演繹的《恨不相逢未嫁時》（詞：陳歌辛 曲：姚敏 ），鋼琴和小提琴的伴奏帶著上海百代時期黑膠唱片的靜噪，捲起歲月的塵點。那一刹的時光閃回，仿佛春風般的溫柔，那歌聲，悠遠，卻不失溫暖…… 雖然是遙遠的民國聲情，但李香蘭西洋聲樂藝術歌曲式的演繹格調，聽來也是別有韻味，這與同時代的其他孤島歌手相比，顯然技高一籌。
雖然那溫暖片刻無蹤
誰能忘卻了失去的夢？
聽完李香蘭的演繹，自然也不免要再度回味一番鄧麗君對這首歌的“翻唱”。鄧麗君翻唱這首歌是在隱退歌壇之後，鄧麗君的版本在她生前一直沒有正式發表，直到她走後，才與【淡淡幽情 （2）】初步錄製的幾首歌一起被發現。而鄧麗君的演繹，又是另一種溫柔的唏噓，走過了青春，才更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深味，40年代的老歌，被鄧麗君唱出了新的時代風情，也唱出了一個女人對青春的悵惘和未來的祈願，“誰能忘卻了失去的夢”呢？那，是她的初戀……
你為我留下一篇春的詩
卻教我年年寂寞度春時
鄧麗君的戀情十分豐富，也一直為人津津樂道，但又有誰知道，她刻骨銘心的幾段戀情，帶給她的，卻更多是傷痛。她的初戀，是在18歲的時候……
那是她唱著“十八的姑娘一朵花”的少女年華。這個時候的女孩子，總是對愛情有著朦朧的憧憬，而活潑俏麗聲情並茂的“歌迷小姐”鄧麗君，也有自己的矜持和期待。正如她16歲就在臺北七重天駐唱時唱的那樣：“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每個男人都愛她。沒錢的小伙兒她不愛，有錢的老頭兒她不嫁。”而這一年，有一個又有錢又有才的帥小伙兒，走進了她的視線。
1971年，超級迷戀鄧麗君迷人歌聲的大馬青年企業家林振發，得知鄧麗君將到馬來西亞演唱，陷入了深深的激動和興奮之中。他魂不守舍、坐立難安，滿腦子都是鄧麗君俏麗的倩影，滿耳都是她清亮甜美的歌聲。“沒錢的小伙兒她不愛，有錢的老頭兒她不嫁。”，嗯嗯，追求漂亮有才華的女孩子，當然要有錢又有才，還要玉樹臨風貌比潘安，林振發對自己充滿自信。
不知道為了什麼
憂愁它圍繞著我
我每天都在祈禱
快趕走愛的寂寞……
馬來西亞吉隆坡的“五月花大酒樓”，登臺演唱的鄧麗君很受歡迎，現場互動也給她留下良好的印象。畢竟都是華人地區，對過眼神，很多心領神會的驚詫便也是耐人回味。第一天演唱的時候，鄧麗君發現前三排座位上的觀眾都特別專心致志，其中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帥哥，眼神中更流露出一種令人信服的尊敬和欣賞，讓她有了印象。這種“觀眾緣”令她很開心，唱歌時精神和狀態都特別好。
那天起你對我說
遠遠地愛著我
千言和萬語
隨浮雲略過……
連續幾天，鄧麗君發現前三排都是那一群觀眾，而帥哥也每天必到，這就有點讓人受寵若驚了。酒店經理悄悄告訴鄧麗君，五月花這片“魚塘”在鄧麗君駐唱的45天合同期裡，都被那個帥哥承包了！他可是馬來西亞萬字票王林水成的侄兒，26歲的成功青年，只比鄧麗君大8歲！良才女貌，君子好逑。鄧麗君在經理的“引薦”下會見了林振發。兩人每天在臺上臺下對眼神，當然早已是一見鍾情，這一次正式會面，順理成章地拉開了愛情的序幕……
讓我們肩並肩，手拉手
在那海邊懸崖下看浪花
我們倆開著車，兜著風
到那青青山坡下采野花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會心歡喜
你溫柔你體貼我要讚美你
風度翩翩，氣質高雅！
就像鄧麗君那首歡快明麗的《愛像一首歌》唱的那樣，林振發陪伴著鄧麗君“開著車，兜著風”，遊玩了大馬的各處景點。林振發每天邀她打球、游泳，排滿了各種休閒活動。他還親自陪她去吃她最愛吃的福建面、怡保河粉和雞腳等美食。鄧麗君有應酬，他也總是相伴左右。
鄧麗君愛上騎馬，本身就是業餘騎師的林振發便陪她騎馬四處溜達，這樣的愛情，有錢有愛，簡直就是羨煞旁人。兩人“肩並肩，手拉手”戀愛的2年裡，鄧麗君每到大馬演唱都是住在林家豪宅中，雙方父母對此也是十分認可。剛剛成人的鄧麗君更放話明志：此生，非他不嫁！
樹上美麗的花
開得那麼可愛
花兒謝，花兒開
誰能明白？
時光不停地流一去不回來
你曾經告訴我光陰不再來……
1973年，日本寶麗多公司與鄧麗君簽約，鄧麗君毅然將事業重心轉往日本，而林振發則繼續留在新加坡拓展業務。兩人雖然保持聯繫，但苦於聚少離多，時空阻隔之下，這對年輕人的婚事在事業面前漸被擱置。
鄧麗君的《情人的關懷》是她在日本發展一炮而紅的名曲，至今也依然是華語情歌中的經典之作，而其中的詞曲似乎也表達了鄧麗君當時對情人隔空關懷的深深感動。然而，就像這首歌的日文原名《空港》一樣，這一次遠涉東瀛，冥冥中仿佛便是空港揮別，情分兩地。聚散無由，再難相逢……
在日本發展其間，兩人的感情也隨著各自事業的輝煌漸漸變得平淡，鄧麗君在日本也傳出新的“戀情”緋聞，作為公眾人物，鄧麗君沒有正面回應。1978年，鄧麗君正在臺灣高雄藍寶石歌廳演唱，林振發卻在新加坡的一次公務差旅中心臟病突發，英年猝逝。初戀給鄧麗君的創痛非常大，她只有用歌唱療補內心的傷痛。她的唱片不斷刷新日本和臺港的暢銷記錄，她的歌聲也開始在中國大陸民間流傳。1979年，鄧麗君在香港灌制的島國情歌系列已經出到第六張《小城故事》，而這張唱片也給她帶來新的際遇……
如今我已瞭解
對我那樣關懷
我要珍惜你的愛
不會忘懷……
鄧麗君人生中另一段世人皆知的戀情是與成龍的無疾而終。結束了第一段慘痛的愛情之後，鄧麗君漸漸走出了初戀的回憶，更多的投入到歌唱事業中。1979年底，在好萊塢拍片的成龍偶然遇到了因“假護照”事件影響避走美國“留學”的鄧麗君。
異國他鄉的相遇，同為年輕藝人，風趣幽默的成龍又是鄧麗君的歌迷，這讓正處於人生低潮的鄧麗君找到了天涯孤旅的精神安慰，很快，兩人墮入愛河。但這段感情的結束也讓人匪夷所思，竟然是因為成龍“重友輕色”，鄧麗君受不了成龍呼朋喚友的大男子主義，在多次放低身位之後，最終選擇黯然離去。
這小路靜悄悄
聽得見心兒跳
你要往哪里去
也該讓我知道
那牽手的《小路》，已成陌路，但曾經走過，總是記憶猶新。鄧麗君是愛成龍的，但這段感情沒有療補初戀的傷痛，反而增添了新的閒愁，之後，鄧麗君對於感情，變得有些謹慎。其間，鄧麗君也與臺灣帥哥巨星秦祥林和香港的鐘鎮濤等明星傳出“戀情”，但都是蜻蜓點水，未經證實。成龍與鄧麗君分手後，遇到了溫柔聽話的臺灣女星林鳳嬌，開始了新的追求。
林鳳嬌當時正好演完臺灣電影《小城故事》。而巧合的是，該片的所有插曲都是由鄧麗君主唱，而主題曲《小城故事》和插曲《小路》更是經鄧麗君演唱後迅速躥紅海峽兩岸三地。
只是，唱著這“充滿情和愛”的人間美好純真愛情的鄧麗君，內心深處的苦澀，遠沒有她的歌聲那麼“溫情似花開”…… 1980年，鄧麗君又主唱了林鳳嬌主演的臺灣電影《原鄉人》全部插曲，這張以民歌風格為基調的唱片再度獲得成功，并在流行歌曲藝術化方面邁出了重要的一步。同是臺灣文藝片主演主唱的金牌組合，鄧麗君與林鳳嬌和林青霞都很熟悉，對於成龍和林鳳嬌的戀情，鄧麗君用歌聲選擇了沉默……
天上的雲到處地飄
飄到哪里不知道
你不要像天生的雲
飄呀飄的飄得不見了……
分手數年後的某一天，鄧麗君打電話給成龍，說到她想在香港選一個健身中心，請他“推薦”。成龍後來在回憶中慨歎：“我想，她是想讓我知道，她已經原諒了我。”
1989年，隱退狀態的鄧麗君在香港亞視《煙花照萬家》節目她與成龍分手多年後不期然重逢，只是，此時兩人已各有情感歸屬。在《漫步人生路》唱至結尾，成龍上臺獻花，並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一段感情終此結束，乾乾淨淨，淡淡然然……
可是命運偏好作弄
又使我倆無意間相逢
我們只淡淡的招呼一聲
多少的甜蜜辛酸失望苦痛
盡在不言中……
也許，經歷了一段段刻骨銘心的戀情之後，對於相遇與別離，重逢與分手，她早已看淡於心。只是，每當想起那些來往過青春裡的“他”，還是會在“甜蜜辛酸失望苦痛”中默默咀嚼人生。只是，命運無常，人心善變，一片癡情，終化流水……
回憶，其實只適合留給自己，留給風光之外的獨處。當驀然重逢時，只淡淡的招呼一聲“好久不見”就好，誰負了誰，已不必追問。世間的情愛，也或如花開花落，曾經的一眼燦爛，總歸是要歸於平寂的，執手相看淚眼，最美的當初不過“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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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玉楼深锁多情种
流溪河畔茂盛的紫荊，在夜雨中輕輕傳來樹葉被雨點披打的滴答聲，那聲音中似乎也傳來一襲襲冰涼的香味，透過窗櫺，伴著寒風，靜靜地飄入這水邊的小樓中。紫荊花是沒有香味的，因為它妖冶的龍舌狀花心和豔麗的紫紅色花瓣，足夠讓她獨領了這冬天的草木秀色。那淡淡的清香，是雨中的桂花散發出的花香。桂花是不起眼的花，但她的花香卻能飄香十里……
這轉冷的天氣，遇上寒雨，夜，便在淡淡的花香雨聲中，多了一絲縹緲靜謐的“幽情”。悠悠的清夜，怎麼能少了鄧麗君的歌聲呢，还有那歌声里，幽幽渺渺的唐宋风韵……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奈何冷落清秋節”。鄧麗君無疑是這世間遺落的一顆情種，她在靜夜裏悠然地綻放著春的氣息，如流水月光一般，等待著千年一遇的巧合，也期盼著七夕畫堂開，賞花的人兒來…… 有風有雨的夜晚，花開葉落的瞬間，她動人的聲音，總如那唐宋詩詞中繾綣柔綿的淡淡幽情，帶給你溫柔的慰藉。
這世上，總是斷不了情愛的纏繞，才有了那麼多暅古流傳的故事和詞章，讓中國古典文化的脈絡不絕如縷，細水流長。而用柔美的歌聲詮釋那些高雅的宋詞，用流行的唱法註解那些難記的佳句，用豐富的音符去描繪那些抽象的意境，鄧麗君，可以說是華人世界中的第一人，而這樣的詮釋，更因【淡淡幽情】的高度成為難以超越的經典。
桃源憶故人·清夜悠悠
秦觀（宋）
玉樓深鎖多情種，清夜悠悠誰共？
羞見枕衾鴛鳳，悶則和衣擁。
無端畫角嚴城動，驚破一番新夢。
窗外月華霜重，聽徹梅花弄。【紅豆意譯】今夜，我獨自守著這孤燈明滅的小樓，在窗前對月想你。你可知道，自別後，每一個想你的夜晚，都是孤枕難眠。那鸞鳳和鳴的枕被，少了你的體溫，怎耐得這冬夜的清寒？一想到你啊，就忍不住羞怯於那溫柔鄉中纏綿的歡愉，只好和衣而睡，以免觸"景"傷情。城頭軍營中的畫角聲，總是讓我從夢中驚醒，望著窗外月色如銀，霜染梅枝的一片清幽寂寥，我徹夜為你彈奏起“梅花三弄”，你可聽到，我指尖滴血的思念呢……
這首詞從詞面來說，似乎沒什麼特別的賞析意義，不過是描寫閨中癡情怨女的一種怨艾自憐和傷春悲秋，辭藻顯然是優美的，但總嫌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不過，秦觀這首詞的妙處卻在一個“憶”上，全詞雖然看似一個多情的少女思發懷春之幽情，但從語言結構上欣賞，仍不失為佳作，儘管“意境”並不高遠，但對閨中女兒那種相思情重的描畫和對人生悲歡的闡釋，也另有一番別調同彈的韻味。
該詞用古琴與軍號（畫角）相對應，隱澀地寓意了一種抽象的具象，和平與戰爭，總是一種平衡，沒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是黑夜裡，有人為國泰民安負重前行。也許，少女的情人正在軍中服役，而這清夜悠悠的畫角和古琴的合鳴，正是一種“鳳囚凰”的難訴相思，由此看來，該詞的意境似乎遠非字面所表達的俗麗，而是多了一種深沉的家國況味與幽然的人生耽思。
人生，豈又不是半夢半醒中的循環往復，現實往往顯得冷寂，夢境卻帶給人一些溫柔的慰藉，於是，"故欹單枕夢中尋"，也是一種寄託，也是一種釋懷。或許，人又不能總沉溺於虛緲的夢境之中。
於是，秦觀用“無端畫角嚴城動”驚醒了夢中的癡人兒，在他看來，"月華霜重"的清夜，並非只有孤寂的“枕衾鴛鳳”聊以陪伴，還有那清輝郎朗的乾坤值得靜心流連，一層霜華，一抹塵埃，其實都有它們美妙的獨韻和風緻，又何不從細微的凡塵俗境中，發現一些美好的平靜呢……
桃園清夜，聲聲畫角驚夢，悠悠故人情動，於是，彈一曲《梅花三弄》，伴那畫角聲碎，鐵騎無聲，排遣去幾多閑愁別緒，又悟獲一番苦中作樂的幽然平靜。人生不如意時常八九，須得學會拿起放下，才更覺內心一份輕鬆。家國安寧，總需要有人負重遠征，相比兒女情長，孰重孰輕，自有見量……
也許，這樣的詞作雖看似風月，但卻表達了戀人之間最真實的情感狀態，細膩而精緻地抒發了那種因相逢而生愛慕，因別離而起相思的人之常情，這樣的詞句，或許也使戀人們天各一方時的孤獨思念，多少也能從文句的優美中得到一種紓解。便如其“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感歎和安撫，更是直入人心，如同詞文的鵲橋，為無數青年男女搭建了傳情達意的通道。
只是情感的豐饒和華麗，總歸是一種適合獨自消解的情愫，於是，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呢……
【注：文中斷句部分均為鄧麗君經典名作歌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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