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太学幸福人生《学列子 知人生》系列 杨朱第七07总第086篇
不惜一切追求名声的人,当今已经很少了。更多所谓珍惜名誉的人,其实是为了获取更多利益。而以名取利,压制性情,惯于“装”和表演,一边自我雕琢,一边贪得无厌,表面淡泊名利,实际扭曲变态,费尽思虑,身心分离,终将导致难以救药。为揭示这一真相,列子给予了深入论证。
杨朱说:“人生得不到更好的休息,是因为四件事的缘故:一为长寿,二为名声,三为地位,四为财物。有了这四件事,便害怕鬼怪,害怕别人,害怕威力,害怕刑罚。这样的人称作隐遁本我的人,他可能死去,可能活着,但制约自己的力量都在自身之外。没有违背命道,为何要羡慕长寿?不怜惜尊贵,为何要羡慕名声?不追求权势,为何要羡慕地位?不贪图富有,为何要羡慕财物?这样的人称作顺应本心的人,天下没有人跟他敌对,制约自己的力量在自身之内。所以有句话说:‘人不结婚做官,情欲就减少一半;人不穿衣吃饭,君臣之道就用不着了。’周代的谚语说:‘老农可以达到安好地坐着而自然死去的境界。’他们早晨出去劳作,夜晚回来,自以为这样是恒常的本性;喝豆汁吃豆叶,自以为是最好的味道;肌肉粗壮,筋骨关节紧缩弯曲,一旦让他穿上柔软的毛裘、光泽的绸绨,吃上细粮肉食、美味的水果,就会心生怨烦,体内起热而生病。如果宋国、鲁国的国君与老农一样种地,那么不到一会儿就会疲惫了。所以种田的人觉得安逸的,种田的人觉得美味的,便说是天下没有超过自己的。过去宋国有个农夫,常年只能穿着乱麻絮衣服,用它过冬。到了春天耕种时,在太阳下晒暖,不知道天下还有大厦、深宫、丝棉和狐貉皮裘等好东西。回头对他的妻子说:‘晒太阳的暖和,谁也不知道,把它告诉我们国君,将会得到重赏。’乡里的富人告诉他说:‘过去有个把胡豆、麻杆、水芹与蒿子作为美味的人,跟乡里的富豪称赞它们。乡里的富豪拿来尝了尝,蛰住了嘴巴,吃坏了肚子,大家都讥笑并埋怨那个人,那个人大为惭愧。你就是他这样的人。’”
感悟:寿、名、位、财,是人之所需,关键在于如何取得?是自然赢得,还是主动索求?自然赢得者,顺应本心,天下无敌,充满乐趣,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主动索求者,隐藏本性,殚精竭虑,内在忧苦,命运掌握在外物手中。总之,人生通达,源于顺本性;人生忧困,源于贪欲求。
比如老农和国君。老农享不了国君的福,因为国君的“福”不养命;国君受不了老农的“罪”,因为国君心忧体弱,缺乏健康和谐。国君时刻担忧自己的安危,而老农“可坐杀”。老农衣食住行“谓天下无过者”;富贵者却承受不起,还让老农落个“众哂而怨之”。
杨朱说:“高大的房屋,华美的衣服,厚味的食物,漂亮的女色,有了这四样东西,还要向外求取什么呢?有了这些还要向外求取什么,是贪得无厌的习性。贪得无厌的习性,是阴阳之道的蛀虫。这样的人,其忠心不足以使君主安逸,却足以危害自己的身体;其义气不足以使别人获利,却足以损害自己的生命。使君上安逸不来自于忠,那么忠的道义就消失了;使别人获利不来自于义,那么义的道义就断绝了。然而,君主与臣下都安逸,别人与自己都获利,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鬻子说:‘不要名声的人没有忧愁。’老子说:‘名声是生命本体的宾客。’而那些忧愁的人追求名声而不停止,难道名声本来就不可丢下,名声本来就不可作为宾客吗?当今有名声的人就尊贵荣耀,没有名声的人就卑贱屈辱。尊贵荣耀的人便安逸快乐,卑贱屈辱的人便忧愁苦恼。忧愁苦恼是违反本性的,安逸快乐是顺应本性的。这些都是生命本体所需要的。然而,名声为什么可以不要?名声为什么作为宾客?只是担心坚守名声而损害了生命的实质。坚守名声而损害了生命的实质,让人担忧的是生与死的问题,岂只是安逸快乐与优愁苦恼二者之间的取舍呢?”
感悟:名利本该是自然赢得的,若主动用智能去求取,就偏离了自己的本性,形成了贪得无厌的习性。而贪得无厌,就是“阴阳之蠹”,即生命的蛀虫,宇宙万物的蛀虫。贪得无厌之下,皆是假忠假义,并导致忠义丢失,上下失和,人我相争,乱象频发。所以鬻子说:“去名者无忧。”老子说:“名者实之宾。”
但是,千百年来,为何人们依然处心积虑“趋名不已”?因为“有名则尊荣”,“尊荣则逸乐”,而“逸乐、顺性者也、斯实之所系矣”。总之,名声是为快乐服务的,其本身却没有什么价值。而我们却因为本性对快乐的需要,而误入了名利的陷阱,并因之背离了命道。所以追求名声所引起的担忧,是“守名而累实”、“危亡之不救”,而不是逸乐或忧苦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