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县城北河边,有座小桥,桥边柳树下有一旗杆,上书“算命测字”。摊主是一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年轻人头发花白,一直抬头望天,对过往路人不闻不问,生意无几。
“霍三儿,你这孩子,做买卖得吆活,你这怎么能有人找你算命。”霍三是年轻人的名字,说话的则是城北屠夫刘海。
刘海这人,生得魁梧,满脸横肉可却是个大好人。三年前霍三流落到此全凭他救济才免得饿死。
“海哥,缘分,得等,求不得,急不得。”年轻人整了下衣衫,又道“中午了,海哥,我饿了,想吃红烧肉。”
“你这馋嘴娃,去把这十斤五花肉给张大人送去,回来酒肉管你饱。”
说罢,霍三提起肉往城南张大人家走去。
张大人,姓张,名启。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官,正因为太好了容不得官圈才被排挤出京城,谪迁于此,当了个县太爷。
“张大人,晚辈来给您送肉了。”霍三儿喊了一声便进了张府,毫无一点敬意可言。
“你这后生,四书五经读到哪去了,纲常伦理怎么一点不守,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张大人闻声走出,皱着眉头“也罢也罢,你闲云野鹤倒也自在。”
“霍三自幼信道,看不惯儒生那套虚伪之说。我给放厨房了。”霍三见张大人又要说教便直奔厨房,扔下肉就走了出去“张大人,海哥在等我吃饭,我就走了啊,改日再来打搅。”
“唉,好好的一个后辈,偏偏学那旁门左道,不求上进,可惜,可叹啊。”
霍三儿哼着曲儿,左摇右摆出了张府,好似想起了什么,便又回到了张府,“张大人,夫人和小姐呢,是去了城外吗?”
“你这后生,就不能进来说话吗?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张大人刚才在屋里喝茶,霍三儿这一嗓子吓得他茶水洒了半半儿,多亏张大人是个好官,不然霍三今天是回不去了。
“夫人小姐去了城外?”
“去了,有一个时辰了,也快回来了。”张大人望着门外,突然明白了什么“臭小子,你要是敢打我家闺女的注意,老子打死你。”
“不敢,不敢,草民绝对不敢,令千金武艺之高,在下领教多次了,再者,我虽是个算命的,但,不瞎,不瞎。”
“你这小子!”
张大人扔过茶杯,霍三儿抱着头跑出了张府。
“唉,我那傻丫头,怎么偏偏看上这么个混球儿,不过这孩子聪明,善良,倒也是个好归宿……”张大人看着地上的碎茶杯“完了,这是夫人过年时送的,这,碎了,这可如何是好才。”
张大人是个好官,还是个妻管严,不过现在霍三儿可没心情顾他,他正往城外跑着。
“我这命啊”霍三儿一路跑着,一路嚷嚷着。对此,路人早已见怪不怪。
城外,张夫人,小姐正边走边聊还一边笑,可走着走着,这天便暗了下来,可这大中午的天怎么会暗了呢。
忽然,阵阵低语响起,伴着冷笑,听的人头皮发麻。张夫人,张小姐都是英武之人,虽说心中打鼓,但娘俩相互做伴便也没那么害怕了,只听那笑声越来越近,面前出现一红衣女子,那女子无眼,无鼻,只有张流着血的大嘴,拦在了路中间。
“夫人,张大人把您送的茶杯给摔了。”只听霍三儿呼喊,这女子便转过了身。
“霍三儿,别过来,好像撞鬼了。”张小姐紧张的观望着,可却找不到霍三儿的身影。
“张小姐说笑了,阁下武艺之高,区区女鬼怎能放肆。”
“你,你”
“霍三儿,不要闹了,快离开这。”张夫人拦住了小姐。
“夫人别担心,霍三儿在,怎么会让您操心,等会就好,等会就好。”
说罢,天亮了,红衣女子也不见了,只见霍三儿招着手,一脸贱笑。
“霍三儿,你给我等着。”说罢,张小姐举拳就打,好在夫人拦住了她“霍三儿,这是怎么回事。”
“回夫人,有人要害张大人,晚辈可能要借住一日了。”霍三儿收起了嬉笑,少有的正经起来。
“霍三儿,你究竟是何人?”张夫人拦住了想往霍三儿身边跑去的张小姐,暗中握起了拳头。
“回夫人,明天,晚辈一定把一切如实告诉夫人,今天,先和晚辈回去,过了这关再说。”
张夫人见霍三儿一脸严肃,又见自家女儿一脸信赖的样子,便赌了一把,信了霍三儿。
晚饭,张大人格外高兴,张小姐也是,原因吗,因为霍三儿。酒局之中,唯一担忧的恐怕只有张夫人了。至于霍三儿,正搂着张大人嘀咕着什么时候去城东怡红院……
突然,府里的蜡烛变成了绿色,张大人,夫人还有小姐像是被冰封住了,动弹不得,而霍三儿,他正从张大人碗里夹走了最后一个鸡腿……
“你这小儿,坏我大事,今天留你不得。”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
霍三儿吃完鸡腿,打了个饱嗝“我这人,吃饭,吃亏,就是不吃硬,张大人一家,我保了。”
“保?你凭什么保”老头儿扔了个竹筒,那红衣女子又出来了“现在午夜,看你怎么保得住。”
“老头儿,你知道冥间,可知道后土吗?”霍三儿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纸包,打开后把里面的土攘了出去“后土巫祖,化身冥间,容纳冥魂,其为冥间,后土为土,可葬万灵。”那红衣女子遇土便化成了坟“土中藏人,其名为坟,入土为安,投胎去吧。”女子与坟消失不见,只见那老头儿现在院内,一脸震惊的样子。
“十二巫祖,有名为强良者,掌雷,主罚,判恶”天上浮现一羊头人身的图腾,雷电落下,老头儿灰飞烟灭。
“唉,都说,我保了,你走了就是了,何必呢。”
第二天,霍三儿依然靠在柳树下,望着天,刘海依旧在劝他好好做买卖,然后他又去了张府送肉,又去了城外去救夫人小姐……
风吹过算命摊,书桌上的书被翻开了几页,上面写着:丁巳年六月初八,亥时三刻静安县灭……
这个小城,每一天都是这一天。
这个小城,是一个轮回,只有一天的轮回。
城里所有人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霍三儿,他好像都清楚,却又好像和城里其他人一样,也在这一天的轮回中。
但每次,他看张家小姐的眼神,都越来越留恋。